日期：2017-08-31 06:52:40
　　【长篇成长小说《一个人的远山》·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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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1）
　　你对周易有着不可名状的复杂情绪。既有厌烦，又有着爱怜，更多的是一种说不清的情感。
　　从心理上来讲，似乎觉得，你应该是他的长兄，而他只是你的亲弟一般。他太胸无城府，太大大咧咧，太不把任何事情当回事。总之，他没有你的审慎和内敛，也没有你的精打细算和长远谱气。换句话说，周易就是一个没心没肺的糊涂蛋而已。
　　基于这种认识，你就很为他焦心，时时为他着想，竭尽所能地替他打算一些事情。比如，你最低限度地省吃俭用，有时还要忍饥挨饿，就是要替他分担钱包干瘪的困扰。甚至，为了节省钱，你早已经终止了去公社大院食堂吃饭，而是到供销社饭店里买一些煎饼，就着咸菜疙瘩充饥。再比如，你坚决不去厂子里住，不希望他借此搞特殊化，就是想尽可能地消除他在厂里和工友间无意中造成的不好影响。种种这些，你不好当面说明白，只能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来感召和点化他，却又往往事与愿违。他依旧浑然不觉，仍然我行我素，照样地海吃海喝过生活，照样地天马行空去做事。这不是标准的糊涂蛋，还能是什么。

　　一天，他急匆匆地跑来，送来一件新打的毛衣。毛衣是那种套头加厚型的，米黄色腈纶毛线。衣服上横扭着大块的花纹图案，分量也重，放在手上沉甸甸的。他身上也穿了一件，是淡灰色的，没有大块图案，是竖着的细条花纹。
　　那个时候，已是1982年的冬天，学校就快要到放寒假了，天气格外地寒冷。好在你有了上年冬天的棉衣御寒，还有老周头送给你的蓝棉袍遮挡冷硬的寒风，才没有再遭二茬罪。
　　周易说，他最近又调整了工种，由技术员调为业务员，主要是到各地联系货物，推销产品，一个月中很难在家呆上几天的。要你注意自己的衣食冷暖，也要注意劳逸结合，千万别累出个什么好歹的。说自己要是不能在发工资的时候赶回来，就让工友把伙食费定期送过来，有什么大事可以跟张厂长说，他都跟厂子里交代好了。
　　你听后，心里就“咯噔”一下。你问他，厂里为啥要调你的工种，是犯了啥错误被贬出去的么。所以这样问，不是你多心眼，而是人心难测。好好的家里安稳事不去做，偏要天南海北四处奔波劳累，只有傻子才愿意去做呐。
　　日期：2017-09-05 22:22:47
　　【长篇成长小说《一个人的远山》·第三章】
　　【八】（2）

　　周易就笑你心眼子太多了，也不怕累着。
　　他解释说，是自己要求当业务员的。技术员属于后勤岗位，只能拿厂子里的平均工资，工资低且责任大，稍不留神，就会出现火灾事故，有了损失还要扣绩效工资，是个出力不讨好的差事。业务员是厂子的顶梁柱，能不能购来原料或是把产品销出去，全靠业务员的腿和嘴。只有购进来了，厂子生产才有保证。也只有销出去了，厂子才有饭吃。因而，在厂子里，上至厂长，下至职工，全都把业务员当祖宗供着，全力保证业务员的衣食住行。要是哪天看见业务员吊儿郎当地晃荡在家里家外的话，那就坏了，肯定厂子效益不景气，能否足额发放工资都是问题。故此，业务员不仅有基本工资，还有挺诱人的绩效工资，更有让人眼红的奖金提成。只要在厂子里看见一个肩挎背包，不时地抬手腕频看手表，且行色匆匆又牛逼哄哄的人，十有八九就是专门跑外的业务员，一准儿没个跑。

　　听周易这么滔滔不绝地解释，又看他心满意足且谈兴十足的样子，你多多少少相信了他的话。你对周易说：“只管专心跑你的业务去，我都这么大的人啦，啥事也没有，放心就是。”
　　周易知道你前期的考试成绩又有了上升，就现出一副夸张的嘴脸，说道：“放心，当然放心，我弟是天底下最叫人放心的人了。要是对你不放心，还能放心谁去。”
　　他的一嘟噜“放心”，反叫你对他不放心了。你说：“这毛衣得多少钱呀，我又不是没衣服穿，白花这些钱干嘛。”
　　其实，你是有意提醒他，叫他不要大手大脚地乱花钱。毕竟他的工资有限，养活两个大男人还真有点儿捉襟见肘之窘。看他怎么说，“这毛衣不花钱，是别人织好了送咱的，穿就是。”听听，别人能花自己的钱买毛线，还要熬眼瞪皮地织好了，再白白地送给人，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这样的话，你怎么敢信，恐怕没人相信的。
　　临走时，他还说，这次要出一趟长差，到东北去转转，铁定了要去辽宁和吉林，大概个月二十天的回不来。
　　你说：“那你可不可以回老家看看，毕竟都快到家门口了嘛。”

　　周易一本正经地回道：“那哪儿行，都是工作上的事，要公事公办，假公济私就不好了。”
　　你当场戳穿他的谎言，叫道：“你骗谁呀，恐怕你早都打好谱儿了要回老家的，是不是？”
　　周易傻傻地笑了，说：“这样的私事，还是不张扬的好，万一叫厂里知道了，又要罚奖金扣工资的，不合算。”
　　你真的对他无语了。就他那个假的不能再假的表情和油腔滑调的说辞，不叫人家怀疑，那才怪了呐。周易就是这么没脑子的人，想做的事，总要说出来，一说就露馅儿。
　　周易走后的一、两天里，天气暖洋洋的，给人一种小阳春的错觉。谁知，夜里突然降下了一场大雪，下了一天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