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动身子朝四周看去,周遭景象吓到了自己,目力所及之处,全是一座座完全相同得像是被复制出来的山包,绵延不绝、无边无尽。
在不知不觉中,我已经完全迷失……
日期:2018-09-12 14:15:32
这时,我想到了许婶说过的那些迷路事件,以及平日听人说过或者书上写过的此类情形:最初的时候,这些迷途者都是看到了些东西,然后被这些东西带着迷了路——有人是看到了千年灵芝,有的小孩子是看到了兔子,有的是见到了已经死去的爱人……而我呢?我仔细回想了片刻,我最初倒不是看到了什么,而是听到了许潇婚庆的声音。
忽然间,我似乎明白了,这些诱人迷路的东西,都是迷途者心中最感兴趣或者最关心的。你最喜欢什么,最在乎什么,到了迷魂凼这种地方后,就会出现什么,然后你便会被灌了迷魂汤一样,去追逐它们,及至醒悟过来时,就已经完全迷失。
而看到的,听到的这些东西,其实都是幻象,都是人们心中的心魔。此类险恶之地、秘境,都有某种物质,能够让人被心魔所牵引。
但即便知道了这点,也不能将我救出去。天色完全黑将下来,我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到脚上起满了水泡,实在痛得不能前行时,停了下来,背靠一棵老松树坐下,掏出根烟点上。
在城市中,很少很少能见到这种漆黑一片的夜晚,时间久了,你会忘记可以黑到什么程度。那种野外的黑夜,厚重如浓墨、凄寂如荒墓,却让你可以忘记喧嚣尘世,获得内心安宁。
也许是我的心疲惫久矣,所以此刻虽然孤身一人迷失在未知的旷野中,但竟尔忘掉了慌张。仍旧提醒我处于迷魂凼中的,一是不断咕噜叫着的肠胃,饿了;二是双脚起满的水泡,生疼。
我不断朝四周打量,企盼能够找到点什么吃的,可惜这是不可能的。别说我现在不能自如行走,即便双脚没有任何问题,也发现了猎物,可靠我赤手空拳,怎么去抓?有的只是杂草和树皮。
可能有人会问,打电话报警求救啊!你不是带了一部手机吗?没错,手机是带了,可诡异的是,自打进入真正的迷魂凼之后,就无法正常使用了。我这里可以提前说一下,在此类秘境之处,除了开始被心魔幻化出来的物事吸引追逐以致迷途的共性外,手机等电子设备无法正常使用,也是共性之一。手机有电,也能开机,但一是没有信号,二是莫名其妙出了故障,连短信、系统设置等都点不开,等同报废。另外,当时我没有带指北针,但如果带了也是白费,因为指北针在这里的方位指示全是错的。
估计到了半夜时分,烟也抽光了,实在抵不住饥饿,于是揪了一把野草,试着咀嚼了几下,结果满口苦汁,舌头发麻,难以下咽,连忙吐掉了。最后硬着头皮,吃了一块老树皮,简直就像是在啃木头,但好歹没啥味道,不过吃进去之后,胃里如同进了石头,消化不了,胃壁磨得生疼,最后也不敢再吃了。
最痛苦的是,连水也没有。
就这么干熬着到了第二天,眼前的景象和头一天没有任何差异,我按照太阳确定了一个方位,然后一直走,觉得照这么走下去,无论如何也应该能出去,因为迷魂凼只不过是瓦屋山的一个区域,只要不打转,朝一个方向一直走,不可能出不去。
可现实的诡异远超想象,我并没有像常听到的鬼打墙之类,走了很远,最后发现又回到了原地。而是这里似乎真就是没有尽头的,一个山包接一个山包,翻过一座,还有另一座。我简直想象不出这应该如何解释,因为按照估算,我已经走过的距离,都可以到达洪雅周边的邻县了。可我却仍旧还是在这片迷魂凼中。
想找水,可是哪儿也见不着小溪或者河流,幽静的空气中虽然带着水分,但就不下一滴雨。
在那一刻,我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走得想死,走到痛不欲生。就在最终只能靠爬时,恍惚间似乎听到了水声,很大的水声,我使劲眨了下已经模糊的视线,发现远处真的有一座瀑布,白花花的水流从高崖而降。
求生的欲望促使我拼命朝前爬去,眼看近了,近了,可还是差一点。翻过身仰面朝天休息片刻,再咬牙爬去,但还是没到。就这么直到双手血肉模糊,膝盖和大小腿内侧的裤子也全都磨烂,我终于到达了那里。可命运很残酷,尤其是对我这种loser,就在瀑布下的溪流触手可及时,我却彻底失去了意识。
昏死之前的最后一刹那,我甚至都已经感到竭力朝前伸出去的左手,已经伸进了溪流中。可就是在这最后一刻,我却不省人事了。
如果救援队发现一个死在水井边的人,但尸检发现他是被渴死的,人们一定百思不得其解。而我这时的遭遇,其实就是答案。
日期:2018-09-12 22:28:39
第4章 罗维森
一个约莫篮球场大小的山洞里,被天然的石壁分成了数个相对小一些的洞天。哗哗的瀑布水流从山洞前侧的正门外流下,仿若水帘。
被树荫滤过的阳光,分别从左右石壁上窗户似的几个石孔,以及水帘外侧,照射进来,使得整个山洞并不昏暗。
右侧靠里的一个石室中,竟有不知出自天然,还是经过人工雕琢的石床、石凳以及石桌,侧面石壁上依旧有四个孔洞形成一扇石窗,外面水流声带着鸟鸣,湿润的空气里夹杂着花香,煞是幽静雅致。
石床上竟躺着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手上缠满白色绷带,十指尖端隐隐透出些血迹;下巴和嘴唇周围有些胡茬,脸颊上划了不少血口子,但都已被清理干净。
躺着的这个人,就是我。
但我那时其实是31岁,并不算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只不过看起来显老。
当醒来睁开眼睛,看着这一切,我足足有三五分钟说不出话来。第一反应是许家发现我失踪,然后报警,派出救援队把我从迷魂凼中给找到救了回来,如果是那样,那么这是哪里?医院?哪有石头医院?许潇家?她家里我已经待了三年,从没有这种地方。
尽管四肢百骸如同散架,我还是费力地爬了起来,觉得身下凉嗖嗖的,于是掀开被窝一看,石床上竟铺着凉席;再朝左边看去,石壁上钉着很多张素描似的画作,但画的全是同一个内容:一个柔美的女子,或牵或抱着一个可爱伶俐的小姑娘。
这让我有点莫名地犯怵。
接着再看向石床旁一块小一些的方形石块,就像是床头柜一样,但这石头与石床一样,都是连在地上的,也就是说都是天然的。其上摆着一张裱过了的且带相框的照片,幸福甜蜜的一家三口:一个高大强壮的英俊男子,肩膀上举着宝贝女儿,旁边站着淑惠娇美的妻子。
我用缠着绷带的双手,举着相片看了片刻,越看越觉得那个女人和小姑娘,像极了石壁上那些素描画上的人。
正在看得入神时,突然有个人“嘿”了一声,惊得我险些扔掉手中的相片。抬头循声望去,一个与照片中的男子有几分相似的人,正站在这间石室的门口,嘴角有一丝隐现的微笑,很神秘,因为你不能确定他到底笑了没有,或者那到底是不是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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