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回忆一下，有没有发现谁跟罗敏聪发生过冲突？”付燕青站在灯光下，那张煤炭般的脸黑的发光。
　　“我想想啊—”钱芙甄摇摇头，“没有。”
　　“那你几点钟回房休息的？”
　　“十一点多了吧。”
　　“你再想想，比方说罗敏聪的姐姐—有人曾见到她跟弟弟差点打起来，你留意到了吗？”
　　“没有。”钱芙甄突然想了什么似的，“对了，对了，我跟小聪闹那点误会的时候，好像有个人一直在旁边窥视。”
　　“什么人？光头？”

　　“不，不是，是那个年轻人…”
　　贺嘉提示道：“是不是走路有点跛脚？”
　　“对对对，”钱芙甄终于想起来了，“他应该也住在这层楼吧。”
　　付燕青接着询问钱芙甄，案发时间段她在哪里，她称自己在房里睡觉，听到尖叫和脚步声后才去穿衣服起来。
　　随后，贺嘉打开房门，付燕青走了出去，敲开了刘阳的房门。
　　“你叫刘阳对吧？”他看了看平面图。还是贺嘉先前手绘那张。
　　“是的。”刘阳点点头。样子很紧张。
　　“出了命案，而这时候大家也都有点困了，我就开门见山吧，希望你如实回答几个问题。”
　　刘阳虽然紧张，却又显得警惕感十足。

　　付燕青从他的表情看出，他似乎害怕刑警给他下什么“套子”。这个年纪的大学生，总是对生活感到迷茫，一方面对社会充满向往，同时又怀疑到处都是陷阱。
　　“命案？那家伙难道死了吗？…我…我要求…对这次谈话进行视频录像。”刘阳有些语无伦次。
　　“什么？我没听错吧？”付燕青不禁提高了嗓门，然后哭笑不得的样子，“你为什么提这种要求？你在害怕什么呢？”他的目光犀利如刀。
　　“我…”

　　“随你便吧，贺嘉—”付燕青招呼道，贺嘉点了点头，靠在门框上，两腿交叉站着，掏出手机准备录像。
　　“你是韩剧看多了吧！”
　　刘阳紧张到脸都红了。
　　“可以开始了吗？”付燕青的语气有些揶揄。
　　“可以。”刘阳声音颤抖的厉害。

　　付燕青叹了口气，态度随即变得平和。面对一个弱势的大学生，他告诫自己不能以大欺小。年轻时在某山区的派出所那会儿，他就因为看不惯所长对一个村民作威作福，竟然出言顶撞上级，后来没少遭人排挤，这些年反复提醒自己平等待人。
　　“你来吧，贺嘉。”
　　贺嘉感觉自己被人暗算了一样，付燕青打开门，走到过道上点燃了一根香烟。
　　“你跟罗敏聪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矛盾？”贺嘉举着手机，喃喃地问道。
　　刘阳狐疑地看了看门口的付燕青，又看了看颓废的贺嘉。咽了一口口水后，接着讲述了他姐姐的事，以及他带刀去找罗敏聪理论，结果被狗咬伤了小腿神经的大致情况。
　　“既然这样，你还来参加生日派对？”贺嘉接着说，“有人怂恿你来的，对不对？”
　　刘阳的目光多了一丝敬佩。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刑警。于是毫无隐瞒地说是韩世余带他来这儿的，他们的目的就是要跟罗敏聪这个恶势力做正面对抗。
　　“你们打算怎么对抗？”贺嘉接着问。
　　“这…”刘阳有些不知所措，“老师也没明说…”
　　“行了，就这样吧。”贺嘉随即收起了手机，转身走了出去，顺手关了房门。

　　刘阳有些茫然。
　　付燕青目瞪口呆，手上的香烟还有很长一截。
　　“完了？”
　　“完了。”
　　“你确定你没敷衍？”
　　“没有。”
　　“钱芙甄看见刘阳在后花园暗中窥视罗敏聪，你问清原因了吗？”
　　“没问。”
　　“什么？”付燕青情绪有些激动。
　　“老付，你去商场买东西，你问售货员东西怎么样，会有什么答案？”
　　“两码事—”付燕青接着说，“这问题就算了，那你问那小子学什么专业了吗？”
　　“没问，但我知道。”
　　“嗯？”
　　“韩世余是药物学副教授，刘阳是他的助手，其实哪个专业都不重要—你问这个无非是想知道他会不会外科手术，但是法医的报告没出来，无从判断割肾的手法是否专业，所以我们暂时别浪费时间了。”

　　“好吧，算你强词夺理—那你问了不在场证明，以及他有没有发现谁可疑呢？”
　　“没问。”
　　“你…”
　　“你明明知道，这层楼除了死者的父母和我妈，所有人都嫌疑重大，又何苦多问？侧面调查吧。”

　　“…”付燕青觉得自己好尴尬。
　　“老付，你才参与了跨省行动，回来又感冒发烧，晚上还熬夜写小说，这样你会被拖垮的。”贺嘉语气充满关切。
　　这臭小子！黑脸刑警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感觉自己此刻就是一头动物园里的老虎，刚被人激怒，此刻又正在被人顺着毛抚摸，很想抗拒，又觉得被摸的很舒服。
　　“那—现在…”喉咙里蹦出的第一个字竟然失声了，感觉自己威严尽丧，付燕青感觉内心快抑郁了。
　　贺嘉面无表情，指了指刘阳隔壁房房间。
　　付燕青看看平面图。
　　“是那个女歌手？见到浑身有血的人那个？”
　　“嗯。我留意过，昨晚在后花园，只要罗敏聪离开会场，她也跟着去，鬼鬼祟祟的！”
　　“你不早说。”
　　贺嘉莞尔一笑。
　　臭小子这是什么笑容？我是不是太从容下属了？看来回去以后，也该好好收拾下这组人了。脑海中依次浮现出罗志文那张老奸巨猾的市井大叔脸，草婷鬼灵精怪总是拿新名词挤兑人，还有长期面瘫梦游的贺嘉，他最为神秘古怪。一会儿是个颓废的衰神，一会儿又是个满口文艺腔的诗人，最近几年情商还大幅度提升，简直拿他没办法。

　　付燕青连着抽了几口烟，随后熄灭了烟蒂。
　　“墙上的血字S，不正是思思的拼音缩写吗？但所有的疑点都集中在她身上，似乎太明显了吧？”他斜睨着衰神。
　　“啊？”贺嘉愣了一下，“对，你说的很有道理。”
　　“行，现在也该去好好问问她了，这时候应该情绪稳定了吧。”付燕青接着说，“谁知道她先前是不是装的。”

　　“老付，再等等，我们先去那一间。”贺嘉指了指另外一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