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碰我……”陈雨莹想要大声呵斥，却发现自己的声音不比蚊子大多少。
　　这一年，她的身体越来越糟糕了。
　　周勤峰连忙收手说：“啊，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陈雨莹说：“谢谢你，可是别指望我会原谅你。”
　　“应该说谢谢的是我，你先救的我。如果你不告诉我你在垃圾箱里我还以为你早都跑出巷子了。”
　　“别想太多。”陈雨莹说，“你站在那里会暴露我。”
　　“你可以不原谅我，但却无法阻止我的赎罪。”周勤峰说。
　　“我说过你没资格赎罪。”陈雨莹冷声说。
　　“我可不管这些，”周勤峰说，“从今以后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不会和你分开，直到我们逃出这个诡异的城市。”

　　“我说过，没意义的。”陈雨莹的表情缓和了不少，而且有些失落。
　　“为什么没有意义，难道整个世界都出了问题，毁灭了？”
　　“没有。”
　　“那为什么没有意义？”
　　“因为，如果你出去，会死。”
　　陈雨莹闭上眼睛，不想去回忆那段恐怖的经历。
　　一年前，她颤颤巍巍地从地下室里爬出去，因为过于惊恐，甚至都没能留意到家中的装修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也没有留意到小区外面重新围上了围挡，就像是在自欺欺人一样，告诉街道上的每一个人这个楼盘尚未竣工。
　　而所有人，对这样奇怪的事情都是熟视无睹的状态。
　　陈雨莹本能地想要打电话，号码没有服务；找到公用电话亭拨打熟悉人的号码也都是空号；银行卡全部失效，熟悉人的屋主也全部更换；来到学校，学校的老师和同学变得一个也不认识……
　　肚子饿了，用口袋里仅剩下的钱在大排档中买了一碗拉面看着本地新闻，连主播都换成了不熟悉的人。
　　那时的她远没有现在这样坚强，整个一天都是哭着过来的。
　　吃完拉面，陈雨莹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这时才想起了报警。好在虽然手机号码没有开通服务，但报警电话还是可以直接拨打的。
　　110三个号码刚拨出了前两位，电话却被一双手抢去了。
　　“啊！”陈雨莹本能地尖叫了一声。
　　“不要报警！”是个女孩子的声音，“还有，别叫！”
　　“小玲？”陈雨莹惊叫着。
　　这是又喜又惊的惊叫。喜的是，总算碰见了一个熟人；惊的是，小玲比自己看起来还要狼狈。
　　小玲把陈雨莹拉进了胡同说：“报警的话，你会被他们追杀。现在我们都是这座城市的异类。”

　　“那该怎么办呀？”陈雨莹抹着眼泪。
　　“天啊，我脑子秀逗了才要救你。”小玲说，“当时你和我赛跑时的气魄哪儿去了？”
　　“我们不提那个渣男了。”陈雨莹说。
　　“对，他应该已经溶化了或被杀了吧，渣男！”小玲说。
　　“那你说，雨城怎么了，为什么报警会被抓？”陈雨莹死死地抱着小玲的胳膊。

　　小玲说：“庆雨节那天，我因为生病呆在家里。庆典完成后，有人敲门，我以为是我爸妈回来了。跑过去看，却不是我他们，而是一个有着死鱼眼的胖子。那胖子一看见我就要掐死我。如果不是家里有防狼喷雾，我就完了……然后我把他的头砸个稀巴烂。
　　第二天天亮后，我看到满大街都是瞪着死鱼眼的人。他们就像机器人一样地不知道干些什么，后来我一点点地发现，他们这是要把雨城原来的居民的所有生活痕迹全抹去啊。这工作庆雨节那天就开始了，我本来也应该被抹去的，如果不是那瓶防狼喷雾，我也被抹去了！
　　第四天，那些人突然不翻着死鱼眼了，开始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自己本来就是这城里的居民一样地在雨城里生活，然后我成了入室杀害胖子的凶手。你知道这有多可笑吗？”
　　“那几天我一直呆在地下室。”陈雨莹说，“原来外面发生了这样可怕的事！”
　　“你爸妈呢？”
　　陈雨莹不语，刚止住的眼泪又留了下来。
　　“哦，真是遗憾。”小玲说，“不过现在哭没什么用，我们赶紧离开雨城吧，现在城里的人都不是人类，是怪物。”

　　小玲拉着陈雨莹的手跑着，就快到雨城的边界了，陈雨莹停了下来。
　　“快走啊。”小玲急着说。
　　“不对。你看，马路中断了。”
　　小玲这才留意到，雨城的边界，几百米外的马路，像是被锋利的刀切过一样，齐刷刷地断开了。不光是马路，马路的断口之外，连地貌风景都发生了变化。一边是荒凉的黄土地，一边是是典型的雨城地貌——绿树成荫。
　　那是一道无形的边界，边界的两边，似乎是不同的两个世界。
　　两个女孩呆住了。
　　“这个地方之前是这样的吗？”小玲问。
　　“我从来没有来过这里，”陈雨莹说，“我从来没有离开过雨城。你呢？”
　　“我也是，真奇怪，我都快到二十岁了，竟然一次也没走出过雨城……啊！”小玲说着，突然兴奋地叫起来，“快看，边界外面有人，而且像是军队，我们有救了！”

　　陈雨莹向着小玲的方向仔细看了看。果然，边界外面，人头攒动，红蓝的灯光显示似乎有警车在那里。
　　“我们快过去！”小玲说着便朝那边跑去。
　　“等等啊！”陈雨莹喊着，“有点不对！”
　　“为什么？”
　　“他们一直守在边界外，看不出一点要救咱们的意思。”
　　“不会的，但他们一定会救我们的！”

　　陈雨莹站在原地，很想跟着这个特别有勇气的女孩一起跑过去。毕竟这个时候军方应该是唯一可以信任的人了。
　　可她没有勇气跟过去。
　　陈雨莹看着小玲一边喊着一边向着边界跑过去，跑啊跑，跑啊跑，终于跑了出去……
　　然后，栽倒在地。

　　片刻后，枪声传了过来……
　　（待续）
　　日期：2018-04-21 17:31:34
　　第十章、边界
　　小玲向前扑着倒下了，倒在了她所信任的军方的枪下。

　　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消失了，鲜血洒在边界外的荒漠和边界内的绿草中，在荒漠中和被染红的沙子凝结成粉红色的冰晶，在绿草中则快速消失，由于陈雨莹离得太远，根本看不清那些血是怎样消失的。
　　她记不清自己是怎么跑回雨城的，回头看去，边界外的人并没有追过来，这让她才稍微有些安心。
　　陈雨莹回忆着，“回到雨城时，你已经成为了新任屋主。”
　　“我……完全没有记忆。”周勤峰使劲地在头脑中寻找着当时闯入陈家的记忆，可是一点蛛丝马迹也没有找到。
　　“那么，这一年你是怎么过来的？”
　　“躲藏和捡垃圾总是可以过活的。”陈雨莹冷静地说着。

　　“你没有被通缉，是不是可以做一些工作？”
　　陈雨莹说“我也想过，既然不让出去，那么就在城里找个工作谋生。我才是个高中生，但刷盘子总是会的。可雨城的工作岗位都是满的，就像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一样，没有多余的位置，我们现在都是多余的人。而且，那些人变得很奇怪，有些出奇的敏感，不久后就开始把各种莫须有的罪名按在了我头上，现在我和你一样是S级逃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