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从没见过那种东西。我只看到了它的影子，巨大，蠕动着前进，身上好像有许多粘液。”
　　“确定不是你的错觉？”
　　陈雨莹没有说话，指了指不远处沾满了粘液的树木和草地。就像是被一个巨大的鼻涕虫爬过一样。
　　周勤峰瞪大眼睛，呆若木鸡地看着那些痕迹。

　　雨城的不对劲已经越来越出离了，如果不是她的幻觉，那这样的怪物是完全不可想象的。
　　“我们还是赶快离开这里吧。”周勤峰踩了踩地上的泥土，软软的，渗出水来。
　　“等一下，”陈雨莹的目光又转回了不远的山顶，“你看，那边怪怪的。”
　　“啊，”周勤峰连忙顺着陈雨莹指的地方看去，不远的山顶上，有星星点点的白色东西飘落下来，就像是……
　　“是雪花啊！”陈雨莹兴奋地叫着，“你不是说现在雨城的边界外下着雪吗？”
　　周勤峰也同样兴奋：“我们就在西边界附近，快跟我走！”
　　“可他们不让我们出去。”

　　“他们不会连这里也派兵把手的，边界那么大……”
　　周勤峰向山顶爬了几步，陈雨莹想要跟上，却发现自己的体力又下降了一些，每迈出一步都很困难。
　　周勤峰看着陈雨莹被落在身后，停了下来，伸出手说：“拉着我。”
　　陈雨莹犹豫了一下，拉上了周勤峰的手，奋力向上攀登者，山顶也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快，就要到了！”周勤峰登山山顶迈过边界，却没有留意到脚下踩的这座山的抛物线，被从顶点整齐地切开了。周勤峰脚下一滑，陈雨莹“啊”地叫了一声使劲拉住周勤峰。周勤峰一屁股坐在断崖边缘，石子噼里啪啦地从像是刀切过一样的断崖上掉下去，纵贯万年的地层变化，穿越许多断层和溶洞，最终落入山脚下的雪地中激起一大片雪雾。
　　山下，那些荷枪实弹的看守本能地退后了几步躲开落下的石子，继而抬头向山崖上看去，黑洞洞的枪口对准着他们，准备消灭任何一个落下的活物。
　　（待续）
　　日期：2018-04-26 15:15:55
　　第十四章融化

　　周勤峰从不认为自己有什么恐高症，可这笔直的断崖实在是太恐怖，浑身上下的肌肉没一处不在抖着。陈雨莹看起来要更糟糕一些，可能是刚才为了拉住周勤峰费了太多力气，此时大口地喘着气，顺着大树滑了下来坐在地上，脸上满是汗珠。
　　“吓死我了。”
　　陈雨莹转头看着周勤峰：“我想死。”
　　周勤峰没想到陈雨莹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惊讶着：“为什么这样说？”
　　“我们根本就逃不出边界，还不如死了，死了就安心了。”陈雨莹说，“不用想着如何活着，也不用想着……如何去恨你。”

　　周勤峰总算想到一个合理的安慰，说：“谁说逃不出的？外面的人的确不想让我们出去，可我们非得出去。边界那么大，他们不可能每个点都有那么强的监控。这里是悬崖，我也不相信处处都是悬崖。我们就沿着边界线走，我们一定可以找到缺口逃出去的！”
　　陈雨莹抱着膝盖，似乎是鼓起了很大勇气：“你知道庆雨节那天发生了什么事吗？狂欢开始的时候，你有没有看看室外的人，看着在他们身上都发生了什么？”
　　周勤峰慢慢地摇着头：“不知道，我正在家里，只听见了外面的混乱。”
　　“去年庆雨节，我失去了爸妈和房子；今年的庆雨节，我躲在暗处看着广场上那些欢庆的人。红色的雨降下时，我以为自己的眼睛花了，广场上的人好像都变矮了。这时，一个迟到的女人从我的藏身处前跑过，我看见，一边跑，她身上的皮肉像是融化的蜡一样片片落下，看起来一点也不觉得疼样子。跑了几步，她摔倒了，身体很快化成水，和红色的雨水融为一体，就像她不曾存在过一样……我转头看向广场的时候，那里已经没有人了。很多水，很多很多的血水，沿着马葫芦沉下去……然后……”

　　陈雨莹长吸了一口气：“然后，我看见，另外一些人，不，一些双目无神的行尸走肉从未来矿业总部的方向走出来，走进每一户空下来的房子，搬出房子里前屋主的东西。如果前屋主的房间里有人，他们因为一些事情没有离开家，就像正在家里过生日的我，会被那些东西抓出来，杀死，化为红色的雨水……
　　庆雨节的狂欢夜，其实是杀戮之夜。
　　清理工作一共用了四天，四天后，清除完旧屋主的东西后，那些怪物就变得和正常人一样，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而且他们也不会觉得自己从未走出过镇子……你明白吗，为什么我说你的努力都是没有意义的……去年庆雨节，你和它们一样双目无神地杀死了我的父母。而我，两年前庆雨节的我是不是也双目无神地杀死了前屋主呢。我们，和这些怪物没有不同。”
　　“我们……不是人类，是……”周勤峰自语着。
　　“是怪物。”陈雨莹说，“而且，是时日无多的怪物。我们正在一点一点地死去，你很快就会发现自己的体力变得越来越差。”

　　“不要想那么多了，它们是它们，我们是我们。”周勤峰安慰着，“起码现在我们和那些人是不同的，我们是异类，否则也不会被它们追杀。还有，你的虚弱，只是营养不良而已，不要放在心上。像你这样流浪了一年的饥寒交迫的青春期少女又怎么会有好的体格呢。等我们跑出去，我一定把你养得胖胖的。”
　　陈雨莹把头埋得更深了。
　　周勤峰非常懊悔自己没有什么和女孩子相处的经验，这样的强行安慰实在是没有什么效果。
　　“唉，”周勤峰努力地想着能让她开心的方法，手却碰到了口袋里的一个硬东西，这让他一阵狂喜，在口袋里翻了翻，拿出一个蒙奇奇挂坠说：“这个送给你。”
　　“什么东西？”陈雨莹虽然没抬头，但口气中还是透露出些许期待。
　　“抬头看看嘛。”周勤峰晃了晃挂坠，发出清脆的声响。
　　陈雨莹看着那个穿着红色格子头发上还别了一个蝴蝶结的小玩偶，虽然无关俱全，但颜值和超市门口的喜羊羊电动玩具没有什么区别。陈雨莹的心中还是升腾起一阵暖流，竟忍不住微笑了一下，一把抓过来仔细地看着：“这么丑的蒙奇奇你在哪儿弄的？”
　　周勤峰说：“庆雨节前买东西中奖中的，安慰奖。”
　　“我说怎么这么粗糙，你怎么不扔了它，太丑了。”

　　周勤峰说：“我都把它给忘了。”
　　陈雨莹爱抚着蒙奇奇说：“别指望用一个仿制品就能让我原谅你。”
　　“哈，原不原谅是你的事儿。”周勤峰笑着。
　　陈雨莹紧紧地攥着蒙奇奇，没有再说话。
　　“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没有希望的，只要肯想，总有办法。所以让我们想想，”周勤峰说，“为什么那些怪物都是从未来矿业的方向走出来的，我在未来矿业工作那么久，那扇大门从未打开过？我隐约觉得，未来矿业和眼前的这些诡异事情必然有关。”
　　“我爸爸在门后工作”陈雨莹说，“只是他也没有见过门打开。他们上下班走的是别的通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