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说是上吐下泻，还有些抽搐，我在外地办案，你快去医院吧，第一人民医院。”
　　“老公，能不能这样，你先让婆婆去一下，好吗？”

　　“小落，你到底在忙什么？你已经三天没回家了。”
　　“先不说了，我晚上去医院，就这样。”
　　齐小落挂断电话的时候，她正和陈晓薇坐在北郊一户农家院落的房顶上，那时的她们还只是繁花卫视的调查记者。陈晓薇将藏在皮包里的针孔摄像头擦亮，然后将皮包放在手边，望着辽阔而深蓝的天幕问：“怎么了？老公打来的？”
　　齐小落似乎什么都没听见，痴痴地望着天边的晚霞。

　　“喂！”陈晓薇喊道，“跟你说话呢？怎么了？”
　　小落浑身一颤，笑道：“哦，没什么。”
　　“哎呀！”陈晓薇感叹道，“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你就别抱怨了，今天忙完，我请你吃饭。”
　　“有些记者，调查几个煤老板，随便收几个红包都比咱们强。真羡慕他们，又是奥迪，又是奔驰的。”
　　“你没长腿吗？”齐小落狠狠搓了搓陈晓薇的齐肩发，“臭丫头。”

　　“喂，你说咱这个打扮，他们应该能相信吧？”
　　“已经很普通了，再破些就不像饭店采购了。”
　　“你把口红擦了吧，太扎眼了。”
　　“不行，这样才能让他们觉得我就是那种见利忘义、心狠手辣的女人。”
　　“那我能不能不穿这双破鞋啊？”
　　“不行，你是打杂的，就要有打杂的样子。”
　　“哎？屠宰场来人了。”
　　小落拿起手里的望远镜一看，说道：“行动！”
　　这是繁花市北郊最大的一家屠宰场，每天从这里供向城市的猪肉不计其数，当齐小落和陈晓薇来到屠宰场门前时，他们的老板正在大门口和两个伙计抽烟。
　　齐小落上前问道：“哪一位是王老板？”

　　“你是谁？”一个穿着彩色衬衫、头发烫成小卷、浑身精瘦的八字胡男人说，“找我干嘛？”
　　“我是江北饭店的采购，张老板给您打过招呼了吧。”
　　“啊！”王老板扔掉烟头，哈哈大笑，“是你们呀，哎？江北饭店原来的那个采购经理呢？”
　　“他这两天有病了。”站在小落身旁的陈晓薇将手提包倾斜了一下说，“这位是我们饭店的行政经理，接下来几天的采购，都是我们。”
　　日期：2018-05-26 21:50:18
　　王老板点点头说：“知道了，不过你们这会儿来干嘛？”

　　齐小落低声道：“是这样的，我们听说你们家有那种肉，能不能给我们供应些？”
　　听齐小落这么说，王老板突然谨慎起来，贼眉鼠眼地朝马路两侧望了望：“你们怎么知道的？”
　　齐小落莞尔一笑：“都是干这行的，谁还不了解谁呀？您知道，最近生意不好，我们老总想缩减成本。”
　　王老板朝门儿里甩了甩头，小声说：“来，咱们进去说。”

　　进入屠宰场大门，四面都是大灰砖的老房子，能听到有人在玩扑克牌的声音。三人在南侧的一间小房坐了下来，这里有茶几茶具、沙发和办公桌，看上去虽然是办公场所，但还是弥漫这一股禽类的恶臭味儿。陈晓薇手心儿汗津津的，便放在裤腿上一搓，然后将摄像头对准了茶几对面的王老板。
　　王老板往茶壶里添了些茶叶问：“你们要哪一种？”
　　“您具体说说吧。”小落应道。
　　“最便宜的一种是死了两天以上的，我们叫土猪。”
　　“两天以内的呢？”
　　“这种稍贵一些，我们叫灵猪。”
　　齐小落笑问：“为什么叫灵猪？”
　　“死了不到两天，灵魂还没去投胎，所以叫灵猪。”
　　“哦！这样啊，你们卖猪肉真是可惜了。”
　　王老板一边往茶壶里注水一边说：“最贵的是头七猪，死亡时间在七小时以内，头七嘛，血都是热的。”
　　“头七的多少钱？”
　　“正常猪的一半儿。”

　　“价格是不错，不过我还是比较担心。”
　　“你担心什么？”
　　“人吃了这种肉，真得没问题吗？”
　　王老板不耐烦地说：“那能有什么问题？这些猪生前打的抗生素比重症监护室还要多，临死前都是正科级待遇，前些天有个老太太，本来得了肺炎，你猜怎么着，喝了一顿灵猪汤，全好了，第二天就去跑马拉松了。”
　　日期：2018-05-26 21:50:36
　　“这么说，咱们这种猪还有药用功能啊？”
　　“那当然，都是药猪啊，这东西要是能申请国家专利，我早申请了你说对不对？放心吧，我们是有底线的，绝对不会卖吃死人的东西。”
　　“看在您这么有良心的份儿上我就放心了。不过我特别好奇，你们自己就不怕吃到这种肉吗？”
　　“傻呀？我们才不吃猪肉呢。”
　　齐小落恍然大悟：“哦！那你们吃什么？注水牛肉？”
　　“我信佛，不吃肉。”王老板端起茶杯递给二人道，“说吧，你们要哪种？”
　　“要头七的吧。”
　　“要多少？”
　　“先弄十头试一试。”
　　“好，明天凌晨五点半，你们过来拉。”

　　“我想先看看货。”
　　“现在看不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送过来，有时候早一些有时候晚一些，一般都在天黑之后。送过来我们还要处理，有些肉是臭的，我们要用东西泡一泡。”
　　“用什么东西泡？”
　　“都是些化学药物，吃不死人，再说你们要头七猪，这种猪不用泡。”
　　“好吧，那我们明天一早来提货，您先忙。”
　　离开屠宰场，小落和陈晓薇回到那家农舍又埋伏了起来。
　　是夜，已近凌晨，小落的电话又响了，是刘同打来的。
　　刘同说：“你什么时候过来？”
　　“现在还不行，孩子怎么样？”
　　刘同沉默了一下，说：“小儿急性阑尾炎，体温一直都很高，要手术了。”
　　“为什么要手术？不能保守治疗吗？”
　　“好了，你忙你的吧。”
　　“老公、老公！”电话被挂断了。
　　陈晓薇见小落抹起了泪花，便问：“孩子怎么了？”
　　“没什么。”
　　“要不你先回去吧，这儿交给我一个人。”
　　“没关系。”齐小落长长出了口气，“孩子他爸在。”
　　“小落，不是我说你，你在工作中的确是一个很优秀的人，可你毕竟是一个女人，干嘛这么要强呢？”

　　“我要强吗？”
　　“不要吗？”
　　小落微微一笑：“要强些不好吗？”
　　“有什么好的？像你长这么漂亮，会撒娇就够了呀。”

　　日期：2018-05-27 21:34:49
　　小落笑道：“你不知道，我小的时候，我妈也很漂亮，不过她是农村来的，没什么文化。我爸是一个大专生，在那个年代，工厂里的大专生算是厉害的。”
　　“没错。”
　　“我爸是聪明人，在工厂里左右逢源，没多久便混上了一官半职，而且很会赚外快。但我妈呢，从来没出去工作过，因为我爸说，他会一辈子养她。”
　　“这不是很好嘛？”
　　“要是男人说话算数，这世界肯定比现在温暖。到我上初中那年，我爸骂我妈的频率直线上升，我妈呢，越来越沉默，挨骂了，一个人躲在厨房里，一边给我做饭，一边偷偷地哭。我刚上初三那年，我爸和他们厂里新来的一个女大学生好上了。有天晚上，我爸让我回屋学习，我到现在都忘不了，那天我化学测试考了100分，本来想给他看看，没想到刚开了条门缝，我就看见我妈给他跪下了，我妈说，她不能离婚，要是离婚的话，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活下去。我爸说，他会给我们母女一笔钱。我站在门里头，手里的试卷全都被眼泪打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