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8-07-06 23:01:11
　　12
　　离高考还有一个月，西城中学到处是标语和横幅，如果色彩再丰富些，形式再跳跃些，就像极了嘉年华的欢乐海洋。但现在，那些都是战斗的旌旗，语气坚强、颜色艳红，足以唤醒参战的孩子心中的澎湃：就这样勇敢地奔赴战场吧，明亮的前程就在眼前。打赢这一仗，过去的就都过去了。
　　莫伊娜没有和学校打招呼，独自来到高中部一栋５层小楼前。那是高三毕业班的教学楼，安排在校园的最里面，就像皇城最深处的宫殿，受到最好的保护，也与世隔绝。莫伊娜趁值班员不注意，快步走进教学楼。她直上５楼，向着最尽处高三（７）班的牌子走去。
　　刚下课，走廊里有不少学生，但没有人奔跑。这些孩子神情肃穆，有的靠在护栏上默默远眺，有的相互靠背闭目养神，还有的坐在一角，手里拿着书。莫伊娜穿着便服，有些学生经过会看她一眼，但没有谁在意。
　　一把熟悉的声音传来。

　　“宋平，宋平…”
　　日期：2018-07-06 23:05:08
　　一个女孩跑着，她身材矮小，在人群中时隐时现，用力向前，像一条抢食的鲤鱼。莫伊娜听声音就认出她是华正梅。
　　莫伊娜抬头，看见前方有五六个男生结队走着，其中一个人回过头来。这个人戴着眼镜，穿着整洁的衬衣，正是宋平。其他人也跟着停下脚步。
　　“哦，华正梅，我现在没空。”

　　“放学了找我一下好不好。”
　　“今天大家约好到陈波家里集中学习。”
　　“那明天…”
　　“明天是我家。”

　　“但是…”
　　日期：2018-07-06 23:07:51
　　“你就是那个麻缠鬼华正梅呀？”冷不丁，旁边一个女生插进一句话。
　　“你哪位！”华正梅转过头，扬起眉。
　　“华正梅，宋平不是说了没空吗？”站在宋平身旁的一个男生开腔。
　　“人家很忙，你听不明白吗？”那个女生讥笑说。

　　华正梅脸涨红了，她还想说什么，宋平摆了摆手。
　　“正梅，不好意思，晚些联系你。”
　　日期：2018-07-06 23:08:02
　　说完，他和几个同学走进高三（７）班的教室。
　　华正梅转身，仰着头往回走，有人在她身后指指点点，她故意视而不见。但是，莫伊娜看得出来，她心里充满委屈。莫伊娜向她走过去。
　　“嘿。”
　　“你…”华正梅停下脚步，呆了一下。她认出了莫伊娜。
　　“他好像变了。”莫伊娜漫不经心地说。
　　华正梅眼睛里掠过惆怅，但她随即警惕起来。

　　“莫警官，你来干什么？”
　　日期：2018-07-07 00:21:50
　　“一定要把整件事原原本本告诉班上的同学，不能让他平白受冤。”
　　“你说什么？”华正梅像被玫瑰的刺刺中手指。
　　“你是这么做的吧？”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华正梅觉得一些藏在心底的事物被搅动了，这些事物一直让她忐忑不安，但她没有勇气让深里想。
　　女学生的表情已经给了莫伊娜答案，她不再说什么，越过对方，继续向前走。
　　华正梅想大声喊住她，但喉咙似乎有一团浓稠的糨糊，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她看着莫伊娜一步一步走向那个课室，心里蓦然涌起巨大的害怕和恶心。她再也忍受不了，转身逃似的下了楼。
　　日期：2018-07-07 00:22:00
　　莫伊娜来到高三（７）班门口，教室不大，一眼就能看全。宋平坐在右后方的座位上，有两个女学生正在向他请教功课。宋平在空中比画了一个动作，两个女生扑哧笑起来。

　　莫伊娜正犹豫要不要走进去，一个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你找谁！”一个戴着红袖章的女生走进来，看着像班干部或者值日生。她的声音很响亮，很多同学向门口望来。向宋平请教功课的一个女生也抬起头，这让宋平注意到门口站着的人。他呆了一下，但没有表现出更大的惊讶。他和莫伊娜相互对望着。
　　“喂，请问你是…”
　　日期：2018-07-07 00:26:55
　　“她找我。”宋平站了起来。不少同学向他看来，他离开座位，一步步走到莫伊娜面前。
　　“你好，莫警官。”警官两个字的出现，让更多同学看了过来。
　　“能找个地方说话吗？”

　　“上天台吧，上课以后就没人了。”宋平转身对值日生笑了笑，“不好意思，下节课帮我请个假，一节课就好。”
　　“没问题呀，宋平你本来就可以不来上课。”值日生点点头。
　　日期：2018-07-07 00:27:07
　　话音刚落，上课铃声响起来。学生们快步走进各自的教室，就像退潮时的海水，被星球的巨大引力吸收回去。
　　“走吧。”宋平走出课室，莫伊娜跟在他身后。两人逆流而行。
　　从五楼的中庭向上走半层，楼梯变得只有一半宽。跨过一道铁栏，又向上走了半层，面前出现一个小铁门，宋平一推就开了。外面廓然开朗，瞬间的明亮几乎让人睁不开眼。天台上一个人都没有，宋平走到边缘，靠在围栏上。
　　他和以前不一样了。虽然衣着依然朴素，但靠近看能看出衬衣是带暗条纹的，质地也很好。眼镜度数没变，但因为用了超薄镜片，不再厚得像一块香皂。头发也比以前长了一些，发脚做了碎剪，梳理得很平整。
　　日期：2018-07-07 00:27:18
　　“听说你保送了重点大学，恭喜你。”莫伊娜来到宋平旁边。
　　“谢谢。”
　　“为什么还来上课呢？”
　　“就是喜欢来学校而已。”
　　“去年，”女警官环视了周围一圈，“你时常和温娅楠来这里说话吧？”
　　日期：2018-07-07 00:27:28
　　“不是这里。”宋平指了指左边的一栋教学楼，“那边的天台。”
　　“我听说温娅楠转校了，也搬了家。”
　　“对。”
　　“有联系吗？”
　　“很少。”

　　日期：2018-07-07 00:27:41
　　“许爽也跟着他爸妈到外地了？”
　　“是的。”
　　“方子文判了五年，胡中山到了一家三流学校。你有什么想法？”
　　“这是他们的选择。”

　　“那你的选择呢？”莫伊娜盯着对方的眼睛。
　　日期：2018-07-07 00:27:53
　　宋平笑了一下，眉角斜斜地弯起来。他的笑容有点顽皮，又有点冷酷，这种神情莫伊娜以前从没见过。
　　“莫警官，你找我就说这些事吗？”

　　“我要说的是一年前游兵的案子。游兵既不是自杀，也不是死于意外吧？”
　　“你在问我吗？”
　　日期：2018-07-07 00:28:03
　　“是的，我想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说过我不当告密者的。”
　　“你不需要当告密者。”

　　“为什么呢？”
　　“因为是你杀了游兵。”
　　日期：2018-07-08 22:29:47
　　宋平眯起眼睛，从镜片后面静静地看着莫伊娜，他的笑容像湖水的涟漪，慢慢扩大。这是挑衅和等待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