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游戏:一个关于女精神病人的故事》
第16节作者:
夏晓波01 日期:2018-04-02 15:12:32
我们在海大食堂里吃的饭。
穿着精致西服的邵长歌与皮衣牛仔裤的我,个头都挺高。我们排在打饭的孩子们中间,似乎显得有点扎眼。不时,有路过的女学生们故作无意地扭头,偷偷打量我们。其实,这在高中时候,我和长歌以及当日还并没有长发的王栋看来,都很正常。只是多年以后,男孩与男人身份的切换之后,我们所能散发出的吸引力,已经变得更为浑厚了吧?
我俩坐在角落,安安静静地吃完了我们的晚饭。长歌依旧和以前一样,会把盘子里的最后一颗米饭都塞进肚子里,不允许遗漏。有时候我都怀疑邵长歌或许有着强迫症。但他的专业使然,又令他在很多时候展示出来的,更多的是对自己的苛刻大过于病态的强迫。
走进礼堂时,是六点五十。两个一看就知道是学校领导的老者早早的在那候着长歌。瞅见他后,便搭着他肩膀,往后台走去,似乎是有一些事情需要对他交代。临分开之前,长歌指了指二楼:“晓波,你去楼上吧。一会,所有需要接受心理干预的老师们,都会在一楼坐着,二楼不会安排听众的。”
我点头,并冲他竖了个拇指,示意要他加油。
长歌回报了我一个微笑,往后台走去。
我转身,往周遭打量了一番。海城大学有很多建筑都有了不少年月,这礼堂应该是中苏关系稳定时候建的,明显有着欧洲歌剧院的风格。二楼的观众台不大,边上还有着隔出来的小小空间,或许在最初是当做贵宾包房来布置的。
也就在这时,从礼堂外面,走进了三四个女人。一看就知道她们并不是学生,年岁都有三十出头吧?这几位女老师也看到了我,她们急匆匆地低头,往后排角落里的座位钻。我这才意识到,尽管礼堂里即将坐满的,都是平日里站在讲台上对着学生们大声说教的灵魂工程师,但这个夜晚,她们的身份都将有所改变。
她们或多或少都有了些心理障碍。之前那位本来生活在她们身边的美丽女人,用另一种方式,钻进了她们的世界。
我忙收拢了自己四处打量的目光,甚至微微欠身低头,令自己不会显眼,快步朝着通往二楼的楼梯间走去。楼梯是木质的,有股子久远木头才有的腐朽味儿,却又很好闻。也许这股味道,便是无法真正被定义出来的书卷味儿,令我不由自主深吸了一口。
到了二楼的我,看到了姚沫。
是的,那坐在二楼看台最前排角落位置的人,正是姚沫。他那乱糟糟的头发,只需通过这个头部的背影就能肯定是他。况且,二楼安静且空灵。姚沫所给我的第一印象,也正是如此。
日期:2018-04-02 15:13:08
他并没有察觉到我的到来,相反的,望向此时空荡荡舞台的他,似乎正沉浸在某一种遐想抑或是沉思当中。我犹豫着要不要小声咳一下,证明我的到来。但最终我没有,因为我在这空荡荡的空间里,依稀捕捉到了男声轻微的细语声。而这细语声的发出者,只可能是那不远处坐着的姚沫。
我往前走去,也一边努力捕捉空气中回荡着的声音的内容。随着我一步步前进,那细语声,最终清晰可辨了。
“留心,那跟在我背后的鬼。不要闹,史墨金!不要闹,你这恶魔…”
他的细语到此打住了,因为二楼那木质的地板,不合时宜地发出了“吱吱”的声响。姚沫扭头,看到我。于是,我连忙冲他微笑:“你好,我们,我们好像上次见过吧?你姓…”我故意做出思考状,掩饰着我的尴尬。
“我叫姚沫。”他站了起来。相比较而言,今天的他比之前那天的他,显得大方与自然很多。
“我记得你,也听邵老师提起过你。你是夏警官,嗯,你也来听邵老师今晚的课吗?”他的目光朝我裤子上瞟了一眼,并快速收拢。这一细节,令我庆幸自己最终换了条牛仔裤的决定。
“是。”我冲他点头,也尽可能令自己的神情自然且亲切,“不过今晚的这一场,不是叫做课程吧?而是大型的心理危机干预。”
“对,对,是叫做心理干预。”姚沫站起来,半弓的身子指了指旁边的座位,示意我坐到他的身旁。他的这一细微动作,令我对他又多了一点好感,因为他大可不必为这唐突而至的人儿起立的。
我脑海中浮现出他那位酗酒的养父。一个粗鲁到让人觉得厌烦的老头,竟然能有一个在如此细节上都有着礼数的养子,着实让人有点意外。
长歌对姚沫的评价又跳了出来—一个承载着莎士比亚思想的人。
我回报他微笑,走到了他身边,和他一起坐下:“你也对邵长歌今晚的这场大型心理干预感兴趣吗?”
他摇头,但紧接着又不迭地点头:“想看看而已…想看看邵老师所说的这种心理干预是怎么个回事。再说…”他扭过了头,朝着舞台又看了一眼,“再说我…”他回过头,苦笑,“我没什么朋友,下班后一般也挺闲的。邵老师说今晚在这里有这么个活动,我就来了,或许,也能学到点什么东西吧?”
说到这,他似乎想起了什么,那苦笑也在脸上收住了:“对了,夏警官,不会是今晚的这场心理干预活动有什么忌讳,是不允许我这么一个外人来旁听的吧?”
我被他问懵了,按理说,大型的心理危机干预的人数都是有要求的,因为心理咨询师会针对现场的人数,来考虑是否带助手以及如何把控节奏。所以,今晚这次心理干预,确实是需要提前报名并填写表格反馈信息,以便于心理师制定计划的。
但最终我冲他瘪了瘪嘴:“没什么问题吧?我们只是在二楼听听,不会有影响的。”
姚沫笑了,他应该从我这话里听出了我和他一样,是这场心理干预的围观者。
“嗯!我们只看看,说话小声点就是了。”他反倒开始安慰我了。
日期:2018-04-02 15:14:10
我身子往椅背上靠了靠。我喜欢观察被调查者的侧面,因为人们面部的表情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令之成为面具,掩盖掉真实情绪。但侧面所能窥探到的部位包括两下颌、嘴角以及眼角的肌肉,总是能够暴露出更多信息。
“姚沫,你被警方处理过吧?”我选择了单刀直入。甚至,我问出这话时候,手臂和小腿都已经暗暗使上了劲。因为我不能担保面前这位本就对我保持着警惕的男人,在接受到我的这一刺激后,会不会突然间做出某些我意料之外的举动来。
他并没有动弹,相反的,他停顿几秒后,回报了我一个耸肩。这一动作,可以解释为他在听到我的问话并思考了几秒后,较之前有放松。
“有被人送进过派出所,但没有被处理,因为…”他叹了口气,“因为那时候我年纪还小,犯的事也不大。”
他扭过头来:“很多年以前了,那以后,我也再也没有偷过任何人的一针一线。”
盗窃?他养父是个锁匠…我脑海中快速浮出这两个信息。
我面无表情:“不介意给我说说吧?”
他苦笑:“那年我才十七岁…嗯!夏警官,我父亲是个手艺人,他总觉得只要有一门手艺,一辈子就可以过得安稳快乐。所以,我只读完了初中,就进入社会跟着他学他所引以为豪的手艺了。那两年,也有点叛逆,总是与父亲吵架,吵架后就离家出走。嗯,没钱吃饭,便去偷,被发现后就被扭去派出所了。”
“偷了多少钱?”我问道。
“没拿钱。”他连忙说道,“只是偷了几盒蛋糕。当时…当时那蛋糕店的收银台里是有现金的,我没拿。”
我打断了他:“姚沫,你说收银台里有现金,但你并没有拿,难道当时收银台里没有人吗?”
他点头:“我是半夜进去的,那蛋糕店里确实没人。”
“你怎么进去的?”我明知故问,等待亲口听他自己说出他养父所引以为豪的是一门什么手艺。
“我翻墙进去的。”他说这话时候,表情平和安静。他没有说谎。
“哦!那之后又怎么被抓了呢?”我也依旧语气温和安静。
“出门时候被人撞见,身上又带着那几盒蛋糕,算是人赃并获吧?”他苦笑着,“派出所的丨警丨察把我关了一宿,第二天通知我父亲过去领人。我父亲脾气不好,在派出所里当着人面,又把我打了一顿。”
说到这,他深吸了一口气:“那时候年纪小,关在那小黑屋子里的一宿,想了很多,越想越害怕。接着被我父亲揍的那顿,也揍得挺惨的。那之后我只要一瞅见警车就有点害怕。这件事也算是对我的人生起到了很好的警示效果吧?”
日期:2018-04-02 15:14:38
“哦。”我点了点头。有很多小孩子初次犯错被处理后,都会从此改过。司法的真正目的,本也是改造人,而不是惩罚人。
对于姚沫的这番话,令我对他之前的一些质疑,算是有了个答案。况且,这答案也说得过去,所以,我似乎也没必要深究什么了。
“几盒什么蛋糕啊?能美味到令当年的你去铤而走险。”我笑了笑打趣道。
这一刻的他,似乎也放松了不少,他回报了我一个微笑:“榴芒千层。”
“嗯!我不喜欢闻榴莲的味道。”
这时,楼下的台上出现了邵长歌与另外两位中年老师的身影,他们站在舞台一边,正在说着什么。
“邵老师的这次讲座将在十分钟后开始。”礼堂的音响里传来这么一句话。
姚沫笑了:“嘿,夏警官,刚才你不是说今晚上这堂不应该叫做讲座,而是应该叫什么大型心理危机干预吗?”
我瘪了瘪嘴:“或许…或许他们将之称为讲座,能让今晚这一百零二位有着焦虑的老师们稍微放松点吧!”
“哦!”姚沫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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