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庭信步话春秋》
第38节

作者: 钱越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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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期:2018-07-22 19:25:07
  九、二子乘舟 8
  前701年,卫宣公遣太子伋出使齐国,赐白旄作为使节信物。暗中却唆使卫国群盗埋伏于卫齐之间重要孔道卫国一侧的莘地,以白旄为号,见之则诛杀车中人物。
  可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三人的密谋恰巧被公子寿知晓。不同于公子朔,公子寿是个温润君子,与太子伋脾气相投之下成为忘年交,亲如同胞兄弟。获知阴谋之后,即刻向太子伋示警,力劝公子伋赶紧出逃,以图后效。
  已经被父亲异样的目光,嫡母及兄弟诋毁的言辞折磨地了无生趣的太子伋固辞道:“弃父之命,恶用子矣!有无父之国则可也。”——见到危险,就摒弃父亲给予的使命擅自出逃,那还要儿子来干嘛?真要如此,这世上只有无父之国,才能让我出奔。
  太子伋的话有三层意思,层层关联递进。

  首先“弃父之命”。 因为他是以一个臣子的身份,接受身为父亲的卫宣公遣他出使齐国的使命,因此他首先要做的是忠君之事,不能废弃国君赋予的使命。
  其次“恶用子矣”。 他认为作为儿子如果被父亲所讨厌并且要置自己于死地时,应该做的不是逃跑和反抗而是顺从父亲的意愿,不惜自己的性命。如果不能遵守做儿子的伦理准则,那么这样的儿子要来有何用。
  再次“有无父之国则可也”。重点落在“无父”两字上。“无父”即“目无尊长”、“藐视人伦”。在他的心目中这世上是存在目无尊长藐视人伦的国家的。事实上呢?在当时的社会里不仅有,而且很多。不说其他,单说卫国,卫宣公就是因为国君被弑而上位的,之后父夺子妻,阴谋杀子等等都说明卫国本身就是一个“无父之国”。故此公子寿才让太子伋出逃。
  太子伋话里话外都摆明了自己觉不会抗命。既然君父想要自己死,那就去死好了,反正自己现在活的也生不如死,正好就此解脱,一了百了。

  见太子伋死志已坚,公子寿无法,只得约定到时为他设酒饯行。
  及至出使之日,兄弟两相顾无言,千言万语只得寄于杯中之物。在公子寿的频频相敬之下,酒入愁肠的太子伋未几便酩酊大醉,伏案不起。
  早有替死之意的公子寿见此,立刻取过那面象征太子伋的白旄,安置在自己的车上,一脸决然的令车御载着自己向齐国疾驰而去。
  待太子伋酒醒,不见白旄,忙问从人,得知已为公子寿所取并代己出行。心下了然其意图的他,随即命人驱车日夜兼程的自后追赶。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等在莘地的群盗,望见一辆载着白旄的车子驶来,以为是太子伋到来,便蜂拥而上,不由分说将车内的公子寿杀死。
  等太子伋匆忙赶到时,见公子寿已死,不禁扶尸痛哭,心中非常悲痛的向刺客喊道:“你们要杀的是我,我也甘愿至此为你们所杀。但是这人有什么罪?你们凭什么不加分辨就痛下杀手?现在,你们来杀了我吧!”
  见又蹦出一个自称太子伋的人物,本着有杀错没放过的原则,本打算收工的群盗将太子伋杀死,随后呼啸而去。
  日期:2018-07-24 11:44:37
  九、二子乘舟 9
  两位本不当同行的公子亡与同一时间、同一地点,使得卫宣公主使的这场谋杀案变成路人皆知。
  苦于没有直接证据,且其人为君,卫国人无法多作指责。然太子伋和公子寿兄弟争死的感人场景,赢得了卫国人民深深的感佩与长久的怀念,故此敬称两人为急子和寿子。——“子”为先秦对男子的敬称,放开孔子、老子等不提,《左传》中也多有提及,如称晋阳处父为“阳子”;另先秦得谥的卿大夫带谥称呼都以“子”或排行结尾,如晋赵盾被称为赵宣子或赵宣孟,鲁孟孙谷被称为孟文子或孟文伯。

  《诗经邶风》里有一首《二子乘舟》名为的诗,被为认为是卫人悼念两人所作。《毛诗序》说:“《二子乘舟》,思伋,寿也。卫宣公之二子,争相为死,国人伤而思之,作是诗也。”
  其诗为:
  “二子乘舟,汛汛其景。愿言思子,中心养养。

  二子乘舟,汛汛其逝。愿言思子,不瑕有害。”
  (两个人坐船走了,船儿飘流远去。多么想念你们啊,实在为你们担心。
  两个人坐船走了,船儿愈走愈远。多么想念你们啊,但愿没有什么灾祸。)
  按《史记》和《左传》记载太子伋,公子寿乘的马车前往莘地,应当走陆路,然按照诗中内容来说,应当走的是水路,因此有认为此诗就是一首平常的送别之作。不过卫都朝歌在黄河之西,出使齐国必定渡会过黄河,依《毛诗序》介绍也能说的通。
  不管这首诗是不是专为太子伋、公子寿二人所作,权且拿它来纪念这两位能直面生死、兄弟情深的古人,寄托我们的哀思和敬意吧。
  斯人已逝,不过我们的故事还要继续。

  为谋杀一个无辜的现役太子,还赔上一个被寄以厚望的准太子。本来天衣无缝的阴谋,在天意作弄下被赤裸裸的暴露在世人目光之下。这样极具讽刺意味的结局,对已是暮年的卫宣公打击相当的大。次年,也就是前700年,卫宣公十九年的十一月十八日,卫宣公去世。
  有人悲,有人喜。现任储君和准储君同时双双故去,太子这顶桂冠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公子朔头上。卫宣公死后,顺理成章的由他继承君位,是为卫惠公。
  短短两年间,卫惠公实现了从嫡幼子到太子再到国君的华丽转变,但在这份无限风光的背后,潜藏着一个巨大的危机。
  卫人——特别是右公子职和左公子洩,对太子伋和公子寿之死非常不满。而卫惠公在其中发挥了不小的作用,卫宣公已死,两人自然而然的将矛头对准了事件的最大赢家卫惠公。
  从情感上来说,右公子职和太子伋,左公子洩与公子寿身为师徒,多年相处下来关系非比寻常,可以说情同父子也不为过。而且太子伋和公子寿品行端正,在当时看来是明君的不二选择,他们的死损害的是卫国的利益,对此卫惠公难逃干系。
  从利益上来说,只要太子伋和公子寿两人或有一人不死,卫国未来的国君必定从中决出,与他们关系亲厚的右公子职或左公子洩有极大的可能成为卫国执政。如今,卫惠公或直接或间接的同时害死了太子伋和公子寿,不仅断了他两的前程,还可能会因猜忌,连现在的位子甚至小命都不保。
  这让右公子职和左公子洩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日期:2018-07-24 19:14:50
  九、二子乘舟 10
  眼见卫国将要陷入动荡,身为孤儿寡母的女儿、外孙要受人欺凌,齐、卫两国关系可能会因此逆转,齐僖公果断出手。

  齐僖公出手的方式有点奇葩,他觉得卫惠公年少,缺少兄弟帮衬,又被卫人所厌,随时有被推翻的可能,因此决定帮他造些兄弟来辅佐他。
  卫宣公已死,又没有克隆技术,这造人单靠宣姜没用,必定需要他人来代劳。齐僖公的目标很精准,他令太子伋同胞幼弟公子顽娶宣姜为妻,借此还可以缓解同情太子伋的卫人对卫惠公乃至对齐国的敌对情绪,可谓一举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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