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婆婆,我四非邑。”他快步走过去,和头发花白的老人隔着两尺高的院墙笑着,“你还记不记得到?”
“非邑?”唐芬儿皱起眉头想了会儿,忽然大惊失色,“你不是生病死了哩嘛!”
非邑一边疑惑,一边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正要问,脸被一双粗糙的手给捧住了。
老人笑得更欢了,胖胖的脸把眼睛挤成初二的月亮。
“你没得事嗦!”说着左右端详了一下,点了点头,“确实是你娃子,和小时候点儿都没变,又黑又瘦。”
“表婆婆……”
“来我屋头吃饭,表婆婆给你煮顿好吃哩!”
热情的老人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把他拖回自己家去,“老太爷、老太爷,快出来,你看哪个来了!”
高高瘦瘦、有些驼背的老人踱步出来,自家老伴儿更快速的认出了他。
一时间,非邑被夫妻俩的热情烫得格外不好意思,饭桌,也是如此。
唐芬儿本直白多话,一边夹菜一边说。
“要我说啊,你屋头又没得人,回来勒几天在我们勒里(这里)吃,听到没得?”
“我菇(待)不了好久,最迟明天走。”
“哪个说明天走,多耍两天!”
“哎呀,你烦不烦?别个要读书!”老头子姓邱,年轻时当过大队队长,极为理智。
但老太太的回答值得深思了,只见她目光惊讶,接下来又是赞扬。
“你这么大了还在读,好厉害哟!”
非邑:“……”不算明亮的室内,他一闪一闪的双眼格外明亮。
下午的时候,老太太亲自送他回了家,看着干净整洁的小房子一脸怜惜,“你那么小,难得还回来打整房子,以后给我们打电话,我给你打整。”
非邑只能点点头,目送她回去,再回过头时,已经脸色苍白。
房子虽小,但打理起来却不简单,除草、防潮、晾晒……哪样不费力,他仿佛已经看到老头子忙来忙去的身影。
“既然不回老家住了,干脆把房子卖了嘛。”
“卖啥子卖?那是留到给你娶婆娘哩!”
想起当初老头子拿烟杆儿敲自己的样子,他忽然觉得自己简直是枉为人孙。
被他偷偷锯了一角用来证明‘正方形被砍掉一个角还剩五个角’理论的桌子,左边杂物室到处都摆着他玩儿废的竹编和陀螺,右边的卧室里还叠着那床蓝色方格子旧铺盖……
这一切都仿佛刻在骨血的记忆,非邑实在找不出形容词来描述。
安静地躺了一个下午。
直到唐芬儿来喊他,才想起自己是有正事的。
顺便处理的心情被收了起来,等再度踏进这片土地时才幡然醒悟:这里。绝不允许被扰乱!
“啊?你也听说这个事情了哇?”老太太脸的笑意退去,变成畏惧和不安。
非邑筷子一顿,点了点头,“嗯,因为我们有一个实践任务,来调查一下,听说晚的狗叫……”
谁知还没说完旁边传来了重重放筷子的声音,只见邱爷爷原本淡然的脸色严肃如墨,“胡闹,这种事情怎么能让你们学生来?还只有你一个!”
“那个……”
“你莫管!”
老爷子对此讳莫如深,那表情宛如看自己不听话的孙子,非邑顿时闭口,吃完饭后,悄悄蹭到正在厨房里洗碗的表婆婆身边。
也不说话,幽幽的瞅她。
唐芬儿洗碗的动作越来越快,半晌,一跺脚,恨恨道:“你这犟娃儿!耳朵支过来。”
事情大约从一个月前开始的,每当日落后,出去乘凉的大家都会变得暴躁,经常发生冲突,第二天又突然觉得莫名其妙相互道歉。
渐渐地大家都觉得诡异,晚再也不出门了,这样一来,倒是相安无事。
可是没过多久,晚开始有狗叫。
“叫得非常恐怖,像是那些丧心病狂的癫子在诅咒样!嗷嗷哩叫,让人心头发毛,谁都不敢睡!”
唐芬儿一边说一边看外边儿的太阳,炽热的光稍稍驱散了心底的寒意。
“而且啊,以前晚到处都是青蛙和蛐蛐儿叫,自从有狗叫过后再也听不到了。”
张家院子间有马路穿过,怕伤人并没有养狗,这是大家都知道的,问周围村子的人都说自家狗是拴着的。
如果这还只是偶然的话,有狗叫这半个多月以来,院子里没有发现丝毫狗活动的痕迹,这才是最令众人人心惶惶的事实!
“你说这个是怪不怪,所以啊,你听表婆婆哩,不要管。”老人一边说一边扯他,“我们已经到庙子里去请了愿,应该很快没事儿了。”
非邑神色莫名,对啊,我接到祈祷赶过来了嘛!
“那我先回去了。”
“要得。”
唐芬儿跟他一起出门,西方天际霞光普照,只是,这光芒略微有异。
“诶,这太阳有点不篓劲儿(不给力)样。”
但在非邑眼,天空之却飘着大片大片的黑云——邪现!
晚九点,即便是庆神镇这样一个小镇街也该还有路灯和招牌的霓虹灯,但农村人讲究节约,且作息规律,这时候万家灯火早已熄灭,只有隐隐绰绰电视的灯光。
张家院子左后方的小平房里,缝隙过大的墙壁也透出几丝昏黄的光亮。
非邑一边剥嫩甜的莲子,一边感慨,“古人常说凿壁偷光,我们这个条件,别人嫌费力气都不用凿。”
说着自然而然地按住深夜偷吃的爪子,“说好的一人十颗,我还没有剥完。”
“不公平!”
深夜蹲在窗前的柜子,炸毛。
说是一人十颗,这货往往是把自己那份一口嚼了,然后又来拿自己的,美其名曰分享。
“啧,看在是最后两个的份儿,多给你五颗嘛!”剥完了,顺手拨给毛球十五颗,“我这么大方的人,分给你。”
深夜瞬间扑过去护住,而后抿了下耳朵,“咳,本来我也不是很想吃的,看在你都给我的份儿,我收下了。”
才说完,见少年将白嫩的莲子拢在手心,吃药似的喂进嘴里,吧唧吧唧嚼了,然后又从自己爪子下掏走了十颗吧唧吧唧又嚼了!
此时,他的猫嘴还在费力地嚼第二颗……
非邑咽下那股香甜后,语重心长的说道:“我分你,你分我,乃是情深义重的表现。”
深夜:“……”
还沉浸在诡异狗叫恐惧的村民们忽然听到一声凄厉的猫叫,在静得发毛的夜里令人胆寒,感觉窗外的树影儿都化作了重重鬼影。
这边深夜还在哇哇叫个不停,少年忽然沉下脸,不由得更怒了,“你还生气,呜~我的莲子……喵的!”他还委屈呢!
“嘘。”非邑示意他安静,“你听。”
一安静下来,那仿佛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嘶哑狗叫声便清晰可闻了,时远时近,一会儿仿佛在床下,一会儿又像是在头顶。
呜咽如鬼泣,难怪大家会害怕。
非邑慢腾腾的收拾掉床的莲蓬残骸,开门出去丢掉,伸个懒腰后拍拍肩的毛球。
“果然是这个恶心玩意儿。”
夏季的月色总是清凉洁白的,可今晚却有些不同,高挂天的下玄月此时泛着妖异的红色,连带星光都隐隐泛红。
和着周围随风摇晃的竹林树影越发诡异,风沙沙吹过去仿佛都带着不安的气息。
红月会使妖物和灵魂变得暴动,今夜也不例外,暗处好几双红绿的眼睛幽幽的探过来,但又不敢现身作祟。
倒不是惧怕这个瘦弱的少年——而是马路的那团黑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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