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疯人院:死神把我接出那道厚厚的铁门》
第9节

作者: 大胡子卢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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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期:2018-08-14 09:36:15
  说实话,我本以为自己安安静静地不哭不闹,老实巴交,像一只温顺的羔羊,什么都配合医生护士,最多熬上三五个月,我就可以被放出院了。特别是第三个月我被升格为二级病人可以走出病房在走廊活动室自由活动的那天,我真的以为我距离跨出走廊尽头那扇厚厚的铁门近在咫尺了。
  可我完全想错了!
  上上下下已经收了冯佬二那个混蛋红包的疯人院,除了让我没有享受到生不如死的电刑之外,其它方面对我没好到哪里去,特别是开始的几个月,他们对我看管的特别紧,生怕我逃出去。其实就算是冯佬二不塞红包不打点,这家疯人院也不会放我出去。像我这样省心不给他们惹是生非每个月至少六七千块大洋交着,又能给他们带来可观医保收入的患者,他们上哪里去找,他们怎么可能善心大发,舍得放我出去呢?他们和冯佬二一样,都巴不得我这辈子就老死在疯人院里,如果我不是后来装死躺进抬尸柜里,在死神的掩护下被抬出去,恐怕我永远也逃不出去那扇大铁门。

  13号病房那个一住就是十二年的孟奶奶可能就是我最终的下场和结局。
  我逃离疯人院的前一个月,13号病房83岁孟奶奶,终于闭上了眼睛,终于彻底解脱了。她被装进了抬尸柜推出了十二年前她进来后就再也没有跨出去半步的那道大铁门。
  日期:2018-08-14 11:06:45
  孟奶奶她不知道,其实自己的生命早在她被送进来的那天就已经被家人抛弃了。本来她那个唯一的儿子,是完全可以同意将孟奶奶转到临近的综合医院治疗让老人家再多活几年的,但是她这个不孝的儿子残忍地拒绝了,他巴不得孟奶奶早点被摧残死。在相关责任书上,她的儿子曾一次又一次地写上拒绝转院承担所有后果。
  孟奶奶没有病重之前,我经常陪她在走廊里或者活动室聊天。老人家除了身体特别衰弱,神智一直十分清醒。她告诉我,2006年初,春节刚过没几天,她唯一的儿子,因为去澳门赌博,输了个浑身上下就剩下一条短裤不说,还欠了一大笔五千万的高利贷。他儿子刚跑回北京,就被澳门赌场专门讨债的人追到了家里。没办法,她的这个不孝的儿子就把祖上传下来的位于北京天安门附近南河沿大街上的二处门市房的一栋买了抵债。孟老奶奶得知后,马上就被气抽了,一口气没上了就口吐白沫背过气去。等她悠悠醒来,发现自己已被送进了这家疯人院。这一住就是十二年,直到死,她再也没能回到她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家去看过。

  那天早上十点多,我刚刚吃过早餐,在走廊里溜达,就看见几个丧葬用品店的人带了寿衣匆匆走了进来,他们直奔13号病房。我问从13号病房里面出来的护士是谁走了,护士告诉我,是孟奶奶走了,死因是急性肺炎发作,引起其它器官衰竭。
  日期:2018-08-14 12:37:00
  随后,她的遗体被装进抬尸柜,运往了附近医院的太平间。对于孟奶奶这样被家里人遗弃在疯人院里的病人来说,生命的终结是她能够离开疯人院的唯一方式。
  事实上,早在上一次肺炎危及生命的时候,巴不得孟奶奶早点死去的儿子,那个我住了一年多疯人院只见过一次的脑满肠肥的家伙,就已经和疯人院旁边的丧葬用品店联系好了一切。
  我住的精神病专科病房区是一个封闭的环境。病房对外的窗户只能打开一条缝儿,几道锈迹斑斑的铁门,医护人员出入都必须用钥匙才能打开。在这个我们精神病人生活的狭小世界里,我们每天的时间以吃药开始,又以吃药结束。闹钟指向七点,我们就坐在各自的病床上,等待着护士来到床边发药。晚上八点,护士最后一次发药,吃完药,洗漱睡觉,一天结束,天天如此,周而复始。
  那天目送孟老奶奶离开后,我回到病房,走到窗边,呆呆痴痴地望着窗外,几十米之隔,是其疯人院它病区的四层灰色楼房,更远处,是红色外墙的小区住宅楼。住宅楼很高,挡住了我的视线,也挡住了外面的世界。
  和孟奶奶一个病房70岁的李大妈,基本也属于被遗弃的状态。李大妈身上穿的用的,都是医护人员给凑的或是其他病人留下的。护士长告诉我,李大妈进来的这七八年,从来没有她家属来看望过她。
  日期:2018-08-14 14:07:15
  当年送李大妈进来是家属留给疯人院的三个电话,都已经是空号,完全处于失联的状态。
  李大妈的全部住院费用由单位承担,单位也联系不上她的家人,但是,李大妈单位打给她银行卡上的每个月退休工资和一部分补助和津贴,都还会被家属定期取走。你说这是什么世道。
  孟奶奶走的第二天,我在走廊里散步路过13号病房,透过铁栅栏门,我看见李大妈侧躺在病床上,瘦小的躯体像一块烟熏火燎的腊肉,缩在那里,风干的只有很小的一段。她看起来太衰弱了,每次吃药,都不得不在护士的帮助下,颤颤巍巍的才能坐起来。每当这时,她都会有气无力地问护士:你们怎么还不让我回家?我都已经在这里住有八九百年了。我实在是住够了。
  李大妈只有一个女儿,老伴已去世多年。她的记忆已经混沌,总是把同病房里的一个年轻一点的女患者当成自己的女儿。她每天都重复一句话:女儿,求求你了,接我回家吧,接我回家吧。
  我逃出疯人院的前二天,还趴着她们13号病房的铁栅栏门口看过她两眼,她无声无息地蜷缩在病床上,一动也不动,我隔着门喊了她二声李大妈,她一点反应都没有,就像死过去了一样。未来,李大妈或许将面临着和孟老奶奶一样的悲惨结局,只有死神才会来接她走出这个疯人院的铁门。
  其实,有更多的患者的离去甚至比孟老奶奶更加痛苦、更加缺少尊严。
  日期:2018-08-14 15:37:30
  不到五十岁的徐大姐就是被活活疼死的。她在这家疯人院也住了十年,如果不是因为癌症,她或许还会住下去。

  被Yin道癌折磨了一年左右,2018年初,徐大姐终于如愿地走了。
  每次在走廊里溜达,我总会听见3号病房里穿出来她的哀嚎:大夫啊!帮帮我吧!求求你们啦!难受啊!疼死我啦!我不想活啦…。
  癌症使得徐大姐整个泌尿功能都受到影响,她下面腐烂,反复流脓,浑身散发着恶臭。即使护士天天为她擦拭,也清除不了。徐大姐刚刚患上Yin道癌时,她的老公还带她去综合医院看过,但是确诊为Yin道癌后,她又送回疯人院院,像是一块抹布,被彻底抛弃了一样。
  随后的半年时间,徐大姐基本上没有被有效的治疗,整天躺在床上,动也不动,直到她最终在痛苦中离去。

  有一次我问我新来主管医生李晨,为什么不把徐大姐送去别的医院治疗?李晨医生看着天花板,有些无奈地说,不是直系亲属或者监护人亲自签的字是无效的,他们转过去人家医院也不敢收,所以只能让徐大姐在这里等死了。
  我听了之后开始小声地哭泣起来,我真的怕自己也得个什么癌症最后也死的很惨。
  那天,我拉住李晨医生的手对他哀求道:李大夫,你无论如何都要帮帮我,我不想还这样年轻就死在这里,你一定要想办法让我出去,求你了!
  李晨医生轻轻地把他的手从我的手里抽出,安慰我道:你放心吧,我知道你没有病,你只是有点抑郁,根本不需要继续留在这里治疗,在这里时间长了,好人也会变疯,就算是不疯,也会变傻,最后成为一个废人。我会想办法让你出去的。相信我,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把身体养好,出去了才好开始新的生活。
  李晨医生的一番话,就像是茫茫黑夜里大海上突然出现的一座灯塔,让几乎绝望的我,对生活又充满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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