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8-08-07 20:46:53
我双手紧捂着耳朵,不愿看他们的表演。刚把头转向窗口,又听“呜—”的一声大铜喇叭在外面发出了凄厉的嘶鸣,紧接着唢呐、铜锣、笙、小鼓等全部乐器呜哩哇啦,丁零当啷地吹唱敲打起来。
一时间,哭嚎震天,喇叭声咽,整个天地都沉入了极度悲痛之中,好像到了世界末日般,一切都惶惶凄惨。
“起灵啦!”一老者胳膊挂着盛满草纸的篮子,手往上一扬,几张纸钱就腾空而起,飘飘洒洒地落到了密集的人群里。
八个大汉组成四对,扛着杠子齐发一声喊:“起!”
棺材应声而起,满屋满院歇斯底里的哭声就达到了顶点。
日期:2018-08-07 20:47:14
只是,这哭阵里没有一个是主角,全都是呜呜泱泱上不了台面的配角。
我又想起了二叔和一枝花,若他俩在,那情形就不一样了。
棺材被八个大汉抬着挤出了门,大片孝子就跟在后面继续大哭着往街上走去。
一根筋冲我一摆头:“走,好好看着,别被冤魂钻了空子。”
他这是说给我们旁边人听的,应该是要跟着出去看看一枝花会不会来。或者是装模做样地指挥一通,以显示自己的权威。
我搀扶着他,跟着人群出了门,见大街上人山人海,黑压压白凄凄一片,全是人头,足有几百人之多。
日期:2018-08-07 20:47:36
人头攒动中,黑白分明,路两边是看热闹的,中间则是清一色白衣。
出殡队伍最前头是一个“引灵幡”,横幅由两个人举着,上写着一个大大的“奠”字,白布黑字,格外惹眼。
灵幡后面是一个挎着篮子的黑衣老头,边走边向空中抛撒纸钱。
老头后面就是十几个长枪短炮的吹鼓手了,拖拖拉拉,边走边吹,呜哩哇啦能烦死个人。
吹鼓手后面是或抬或持各种纸制品的人,五颜六色,花红柳绿的,分外好看和诡异。
日期:2018-08-07 20:48:03
再后面,就是棺材了,棺材后跟着白压压几十个孝子、孝女,哭声不一,有只低头跟着走的,有呜呜着哭的,也有走着走着突然就嚎两声的,各色人物千奇百怪,不一而足,但都是为了一个目的:钱!
哭完就眼泪一擦,高高兴兴地拿钱走人,甩甩手不留半点情面。
送葬队伍浩浩荡荡地来到村中间十字大街上,操持丧事的人和看热闹的乡民就不走了,这是我们当地的风俗和规矩,一是要看孝子哭灵,二是要听吹鼓手们拼着劲互怼,三组吹鼓手如同三帮武林派别,哪个帮吹的好,人们自然会记住,以后若再有丧事,会第一个请他们来吹。
日期:2018-08-07 20:48:26
但,今天让众人失望了,一个被顶为本次主角的‘男演员’,不知是因为经验不足,还是怯场,他爬到棺材前只大哭了一声:“我的兄弟啊,你…”
就咕咚扑在地上发不出声了。
操持丧事的人急了,忙上前拉扯他,想让他哭灵歌,可这伙计脸色干白,颤着嗓子就是唱不上溜,急的众人不是撇嘴就是摇头,眼里皆露出了鄙夷失望的神色。
这特娘的完了,出这么大的殡,没个正儿八经地哭灵的,算咋回事?本来是把一枝花列为第一女主角的,可她…
就在这时,忽听人群后一声喊:“亲哥呀,我来了—”
我猛地一愣,下意识地遁声望去,竟见一披头散发,身穿白衣的女子,急急从人群后钻了进来。
一枝花?!
日期:2018-08-10 20:55:29
一枝花的突然出现,我一下子懵了。
众人见一个披头散发穿白衣的女子突然冒出来,也都瞪眼张嘴地一脸迷糊,纷纷交头接耳寻问这女人是谁。
一枝花不管不顾,抢身来到灵前,咕咚就跪在了地上,膝行几步,扑到棺材上,放声大嚎:“哥哥呀,我来迟了…”
日期:2018-08-10 20:56:32
紧接着她就大哭起来:
“金玉良缘梦难圆,
哥哥魂归离恨天
到如今人面不知何处去
空留下素烛白帷伴灵前
哥哥啊,哥哥,
如今是千呼万唤唤不归
上天入地难寻见
可叹我生不能临别话几句
死也只能扶七尺棺。
哥哥呀
想当初
你欢天喜地去我家
只以为暖巢可栖双飞燕
我和你情深犹如攀枝莲
共叙姻缘在花前…
到如今
无人共把莲花看
可怜我
伤心不敢立花前
实指望白头能偕恩和爱
谁知晓今日你黄土垅中独自眠
哥哥呀
妹妹要跟哥赴九泉…”
一枝花声泪俱下,悲哭连连,把周围众人视若无物,手把在棺材上哭的死去活来。
日期:2018-08-10 20:57:42
这情景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动容,有心慈的老太妇女禁不住跟着呜呜地哭了起来。
不知咋的,我也忍不住咧嘴抹鼻涕地小声抽泣起来。
而一根筋则紧皱眉头,眯眼瞅着一枝花,暗暗叹了口气,或许,他为自己生生把这对好姻缘拆散而感到愧疚?
一枝花憾哭了十几分钟,声音渐渐嘶哑,力气也没了,整个人趴在棺材上随着每一次发声而一抽一抽的,几乎不能自已。
见此情景,操持丧事的老头红着眼偷偷看向一根筋,一根筋手一挥:“好了,唉,真是天不随人意啊…”
说完,转身要往回走,我忙伸胳膊搀住他。
日期:2018-08-10 20:58:31
几个人听到指令,遂上前用力拖起一枝花,连哄带架地要把她往郭玉江家里送。
孰料,一枝花并没同意,而是只冲着郭玉江家的那座房子鞠了一个躬,长发一拢,抽身离去。
做为一个还没过门的女人,她这一做法是非常到位的。虽然哭灵有表演的成分,但能从其沙哑撼嚎的嗓音里听出,她是动了真情。
丧事办完,棺材下葬,按说我们也该拿钱走了。但一根筋却不知犯了哪根神经,非要继续留在郭玉江家住一宿,要查探房子周边的冤魂走没走光。
郭家巴不得呀,就又大鱼大肉的伺候了我们一顿。
日期:2018-08-10 20:59:15
晚上,操持丧事的人都陆陆续续地回家了,只有当初拉我们来的那俩汉子和一个黑衣老头留下陪我们。他们也是想看看冤鬼到底走没走净,才能放心。一个大家族呢,说不担心是假的。
两天两宿的折腾,我们都已疲惫不堪,饭后围坐在客厅茶几边,小声说着话,每个人脸上都倦容沉沉。
一根筋盘腿闭眼地坐在沙发上眯了一会,猛然就打了个寒颤,忽地一下子来了精神。
“屋东头那棵老槐树上曾经吊死过一个人,男的,死时不到六十岁…”
他的这话,令我心里一紧。我娘,他,他不会是在说胡话瞎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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