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梅吃吃地笑:“就你那点儿工资啊,歇歇吧,攒着将来给孩子买尿布吧。”
我的心一紧,脑子里竟然出现这样一幅画面:我和舒梅牵着一个漂亮小孩儿的手,走在沙滩上,背景是苍茫的大海和碧蓝的天空。
“谁跟谁的孩子?”这话一出口,竟然吓了我自己一跳。
“我和你的呀,”舒梅的笑声一下子大了起来,“傻瓜,你不是经常说想要个女儿吗?你现在又没有别的女人,不是跟我的,还是跟谁的?大柱……”舒梅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这几天我想好了,我要跟你过一辈子,我跟我妈说了,说你是个好人,我妈说,要嫁就嫁个好人……大柱,过几天我带你去看我妈。我妈说,只要人品好,就把闺女给他……”她似乎说不下去了,在那边轻轻地喘气。
舒梅当着我的面说过好几次我是个好人,每次说完,眼圈都是红的,这让我很是纳闷,总觉得她以前的男人不是好人。
她每次来我这边总是开着一辆蓝色轿车,人下来,车留在胡同口酱菜铺的门口。有一次我跟她开玩笑,说这辆车是不是我的前任给你买的?她用车钥匙指着我的鼻子说,那你的自行车是不是你前妻留给你的?我知道她生气了,无话,一口唾沫咽下去,肚子都胀起来了。
有一天晚饭后,我俩在家看电视,我指着一个正飞在天上追赶一个和尚的道士说,瞎飞什么呀,要是我,直接一刀砍过去。
舒梅一把攥住我的手,仿佛我的手里真的握着一把刀:“不能这样,那是坏人才干的事儿!”
我把她搂在怀里,她在我的怀里哆嗦,就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小猫,我感觉自己的心都要碎了,从此不敢再说过分的话。
我走到窗前,望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心想,在街上,在喧闹和忙碌中,在不为人知的生活里,究竟隐藏着多少关于爱情的秘密?
我想对着窗玻璃映出的那个李大柱思考人生,可是不一会儿就把对面这个家伙思考得跟个生人似的,怎么看怎么不得劲。
拉倒吧,不管她有过什么样的经历,我必须接受,谁让我看上她了呢?一瞬间,我下定了决心,迎上去,接受快乐与摧残。
外面有人在唱歌:
有没有人曾告诉你我很爱你,
有没有曾在你日记里哭泣,
有没有人曾告诉你我很在意,
在意这座城市的距离……
感觉眼圈有些刺痒,我搓了一把眼皮,说:“过几天我跟你去见你妈。”
舒梅说声“我就是这么打算的”,在电话那头喘了一阵气,幽幽地说:“我要是跟你说实话,你不会不要我了吧?”
难道她还有什么重要事情瞒着我?我想知道。
可是没等我开口,她继续说:“其实我没有结过婚,我说我是离婚的,那是骗你的。大柱,打从一开始接触,我就看上你了,我觉得尽管你有些玩世不恭,可是你的心眼儿好,身上没有坏毛病。最让我动心的是你老实本分,不狂气……”
“你还是别表扬我了,”我觉察到她想哭,连忙拦住话头,“咱们才接触过几天呀,你怎么就知道我老实本分?再说这种事儿你骗我干什么?其实我巴不得你不是个离婚的呢。”说完,我有些失落,当初我真的想找个离过婚的对象,你竟然未婚……
转念一想,我又笑了,这样更好!我一个离婚老男人,找个未婚大姑娘,这是老天爷在眷顾我呢。
舒梅在那边说:“反正我骗了你,这是我的错。开始我是怕你不要我,才撒谎的。”
“你别不要我就好,”我胡乱打岔,“我还感觉自己赚大发了呢……还记得那天我要留你住下,你骂我是个色鬼吗?”
舒梅顿了顿,噗哧笑了:“对,那天你的表现就是一个色鬼!”
日期:2009-08-18 08:43:27
大概是上个礼拜天,王兰搬过来了。晚上我跟舒梅一起帮她收拾屋子。王兰的破破烂烂真不少,我们一直忙到了半夜。
回到我的屋子,舒梅去卫生间洗澡,让我等在外面。
因为卫生间里没有淋浴,需要用脸盆一盆一盆地冲,所以里面传出来的声音格外杂,搞得我七荤八素,心乱如麻。
我猜想,这么晚了,她不回家,连个电话都不给她妈打,还主动去洗澡,估计是想留在这里把自己的下半生托付了……一时间,我燥热不堪,就像吞了炭火,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索性脱光衣服躺在了床上,心想,既然你有这个想法,我还跟你装什么?就这么着吧,你一旦出来,一看我这个姿势,自然明白,到时候……那一刻,我的心情无比敞亮,就像电影里抗联战士憧憬赶跑日本鬼子一样。
解放区的天是明亮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一声嘿嘿还没嘿出来,我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万一人家没有这个意思呢?千万别弄成当年跟小芬那事儿,好事不成反倒把人给吓跑了,那将前功尽弃。慌忙下床,找个床单拦在腰上,不让这个念头再来打扰。
我这里稳住了,我的二弟却不干了,倔脾气上来,怎么收都收不住,帐篷支得老高,比周正龙拍的那只老虎还威风。我知道跟它来硬的不行,干脆闭上眼睛,尽量去想那些伤心事儿,诸如受骗下岗,遭人痛殴,被老婆遗弃之类的,希望它能配合我,可是它不听我的,甚至探出头来怒目相向,宁死不屈。我这里正按着它的脑袋跟它厮打,舒梅出来了,看架势像是要抱我一把,可是低头一看,顿时花容失色,跳出三尺远,娇喘一声,猛地甩了我一毛巾:“李大柱,你是个色鬼吧?”没等我解释,她抓起自己的衣服,扭身撞了出去。
我赤裸着身体去追,一下子绊倒在门槛上,喊一声“当心着凉”,感觉嘴里漏风撒气,这才发觉自己的假牙没有了。
好歹摸到假牙,按上,人家已经没影了。对面蹲着一只懒洋洋的猫,它一边用不屑的眼神看我,一边贴着墙根慢慢吞吞地走远了。
灰溜溜地回屋坐下,我感觉自己被“肢解”了,身体在里面,灵魂跟着舒梅走了,死无全尸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晕乎着给她打电话解释,她在那头嘻嘻:“我没生气呀,我只是感觉你太拿自己当回事儿了……等着吧,好好表现,早晚给你。”
一想这事儿,我又来了精神:“要不我中午不吃盒饭了,咱们出去吃。”
舒梅说:“不了,我中午有事儿呢。”
我有些恼火:“那你打什么电话?”
舒梅说:“人家那不是想你嘛……好好上班,晚上我过去,我要跟你喝酒。”
喝酒?这倒让我感觉意外,她从来不喝酒的,甚至连闻到酒味都皱眉头,今天这是发的哪门子神经?
我问:“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舒梅不回答,轻声说:“刚才王兰过来找我,她在商场找了份清洁工的工作,要把多多送到我这里。”
多多是王兰的女儿,很乖巧的一个小姑娘……我说:“那好吧,晚上再说。”
日期:2009-08-19 08:29:32
我早就发现舒梅是个菩萨一样心慈的人。有一天我们吃完饭出门溜达,在步行街看到一个脖子上挂着求救牌子的女孩跪在那儿,我知道那是个骗子,绕过她就走。走出去好远也没见舒梅跟上来,走回去一看,舒梅在扒拉自己的钱包,除了那沓一百元的,零钱都给了人家。我想告诉她,你看到的是假相,没等开口,舒梅就说,不管是不是真的,那个女孩肯定有难,应该帮她一把。这话好像是在埋怨我的心硬。
没走多远,遇见一个问路的老太太,舒梅丢下我,拉着老太太的手走了,看样子是想直接送她过去,或许还有点生我气的意思。
现在她又给自己拾心事了……挂了电话,我忿忿地嘟囔了一声:“王兰真是得寸进尺,当我们两口子是开福利院的?”
我发现王兰就像鲁迅笔下的那个祥林嫂,逮着个人就絮叨她的那点破事儿。开头总是这么一句:“都怨我的命不好……”然后就扳着手指历数自己的苦难遭遇。第一个男人是个货车司机,能干又憨厚,可惜他死了,是被她给“方”死的,肺病,一口气没上来,活活憋死了。第二个男人在机械厂当车工,那天发工资,他答应娘儿俩要割肉包饺子的,正在床子前数钱,头顶上掉下来一块铁,死了,死的时候,手里紧紧地攥着自己的工资。“多多他爸死得好惨,临死也没能吃上饺子……”每当说到这里,王兰总是要用一根指头戳自己的胸口,“我命里克夫呢,我就不该再嫁人,我就不该把多多生下来。都怨我的命不好,我爸爸活着的时候这样说,我妈活着的时候也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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