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静听到我要走,赶紧跑过来,在我耳边说:傻啊你,往哪儿走,我特意让小丽先回去的。说完抢过我手里的东西,招呼刘炎说:刘炎你别看了,过来坐啊,咱们聊聊天。我说我就不在这给你当灯泡了吧,韩文静理都不理扯着我走到沙发那就坐下了。
店里的设计经过名师指点,一招一式都有讲究,沙发是酒红全青皮,触感细腻,质地柔软,一眼望去便知价值不菲。刘炎走过来坐下,大家寒暄了几句,韩文静话题一转,直捣黄龙:刘炎,周小北她男朋友丢了,你能给想想办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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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文静声色并茂地演绎着我跟樊斌的传奇故事,从我们如何认识的、怎么上床的、一直讲到樊斌人间蒸发,刘炎很配合,其间不时辅以惊讶、感动、赞同、发自内心的同情等各种表情,我坐在一旁如坐针毡,对文静提到的种种情况感到十分陌生,心想她说的那些毫不靠谱的傻B桥断真的就是我的生活吗?为什么我从来都没有用置身事外的眼光来看一看我的生活呢?从樊斌走了之后,我第一次开始反思,也许真的是我们两个之间早就出了什么问题,而我的责任是,连点儿蛛丝马迹也没发觉。
演说终于发表完了,刘炎皱着眉头想了半天,说:这件事的意思还得看周小北。韩文静说:当然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啊!刘炎说:我是问她呢又没问你。韩文静说:哦,我的意见就是她的意见。刘炎看了我一眼,我没说话。韩文静接着说:你对这件事怎么看的?以一个,嗯,男人的角度?刘炎想了想,转过来对我说:要是我照实说了,你不介意吧?我摇了摇头说算了吧,别说我那点事儿了,省得影响大家情绪。韩文静沉默了一下,说:那现在怎么办?刘炎说:你要是想下定决心找一个人呢,其实没什么困难的,单凭技术手段就可以解决了……韩文静不耐烦地打断他:那就行了,你把樊斌给找出来,只要知道他现在到底在哪儿就行了,剩下的事儿不用你管了。我倒要看看他是真死还是装死。这样行吧小北?韩文静转向我,我半晌没回答。韩文静催促道:想什么呢小北,行不行你给句话啊。我实在坐不住了,从包里抽出一支烟,对韩文静说:你这有火儿吗?
她楞了一下,马上明白过来。这是我们之间的暗语,实在想撤又不好发作的时候才拿出来用,对方就会明白。再说这个时候她也不敢不明白:她这儿干什么都行,就是怕火,不能抽烟。韩文静调整了一下表情,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儿,夸张地冲我喊:哎呀,对了!小北,咱俩还约了人呐,我全给忘干净了。我一看表说:可不是嘛,都快迟到了。赶紧走吧现在过去还来得及。韩文静急急忙忙地说:走走走,赶紧。刘炎,不好意思啊,我跟小北今天还有事儿。刘炎也是个明白人,当时就站起来说没事没事,你们忙吧,本来我就是路过顺便进来看看的,那我先走了啊咱们改天聊。
韩文静把刘炎送到门口,临走不还不忘叮嘱一句:那事儿,别忘了跟我汇报啊。说完一脸不解地走回来问我:小北你怎么了?多好的机会,不用白不用。我说我不想找他了。韩文静莫名惊诧:什么!你不想找樊斌了?我点了点头,不想多说。韩文静绕着我转了两圈,跟不认识似的:到底怎么了周小北,你把自己都折腾成这样了不就为了找着樊斌问个清楚吗?你不想知道他在哪儿了?我说没怎么,我就是突然不想找他了。我顿了一下:再说,找到了有什么用,我们俩的事儿用私家侦探可能也解决不了。韩文静还想说点什么,被我堵回去了,我说文静,这事儿再别提了,全当他死了。我现在脑子可乱了就想静一静。韩文静憋了半天,终于把想说的话咽进去了,说:那,咱给王媛打个电话通知她晚上出来吃饭?我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恍惚间我突然觉得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生活里就剩下吃饭了,我对过往残留的记忆除了酒桌就是饭桌,还有电脑桌。我在电脑桌前完成日常的工作,能不出门坚决不出门,出门就直奔饭店或者酒吧,到达一个又一个的酒桌。怪不得马雅可夫斯基说“活着就是宴席连着宴席”,米兰昆德拉也说“活着就是从一个酒杯到另一个酒杯”。我说文静,咱们除了吃饭就不能干点别的吗?文静正在找电话,听我这么说思索了一下说:也是啊。可是你说还能干什么呢?我想了半天说要不我们去游泳吧?韩文静一听就欢呼起来:好啊好啊!我最爱跟王媛一块儿游泳了!还没乐完呢她就露出一副忧国忧民的表情:可是----就算去游泳也得先吃饭吧?
文静最近是异常地爱吃,而且能吃。我们对饭局都是阶段性的厌倦,唯独她不是,她是持之以恒的热爱,而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她好像总是处在饥饿中,如果说人活着只是为了一顿饭,那么对于韩文静来说,活着就是为了一顿饱饭。我理解她为什么爱跟王媛一起游泳,因为王媛有一双不可多得的美腿,往游泳池边上一站,一池子的人目光齐刷刷地移过来,并且再也不舍得离开,特别是帅哥。韩文静跟卢川就是这么认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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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韩文静家小区里的泳池,我和王媛先进去更衣室换衣服,韩文静又把车开走了,说没吃饱,要去旁边的711买鱼丸。来之前我们先接上王媛,说好随便在她楼下的肯德基吃点东西,期间韩文静又想点全家桶,被我俩异口同声地阻止了,后来每人买了一个汉堡在路上啃,韩文静一路都不开心,说她现在就对吃的有感情,一时半会儿不吃东西心里就发慌。
我换好衣服拿着手机在外面等王媛,远远看着她走过来。王媛不算高,不过比例特别好,腿很直很长,皮肤也白,特别是穿着泳衣,那双腿更是长得无穷无尽。文静刚好买完鱼丸和谁跑过来,看到王媛尖叫一声:哇!你们等等我。说完冲进更衣室。我跟王媛走在池边,刚想夸她两句,电话就响了,接起来是胖子。我说胖子啊,有事吗?胖子问:小北你回来了?语气小心翼翼的。我说是啊,怎么了?胖子说:那个,我听说樊斌……我说你怎么知道的?王媛在一边平静地说:我告诉他的。我心想胖子怎么还跟王媛私下有联系啊,不由觉得处处有八卦,遍地是奸情。我说,胖子,我的事儿你就别管了,你什么时候走,我找个机会给你饯行。胖子说:我就是跟你说这个事儿的,我决定不走了,过两天回去把工作交接了就彻底回国了。我有点吃惊,刚想问他原因,话还没出口看到一边站着的王媛,心里顿时明白了几分,我说那好,等你回来那天好好替你接风洗尘,庆祝你逃离非洲,重返伟大的社会主义祖国。挂了电话我问王媛:胖子是在追你吧?王媛瞪大眼睛说:不会吧,不过他对我挺好的。我说那你怎么想的?王媛想了想说:没感觉。我心想人家为了你工作都不要了千里迢迢地跑回来安营扎寨,你还在这没感觉。我说:那胖子知道你和彭永辉……王媛打断我说:知道,我全都告诉他了。我暗自叹息,又一场苦恋即将开始了。
我和王媛在外面等了很久,都不见韩文静出来,喊了几次也没动静,于是走进去找她。进去一看,韩文静坐在更衣室的凳子上,传了一半,又羞又恼,看我们来了如获至宝,说快快快,我泳衣穿不上了,快来帮我穿。我和王媛忙了半天,也没能把肩带给她拉到肩膀以上,再仔细一看,一起哈哈大笑起来。韩文静叫:笑什么啊!不就是胖了一点吗!快帮我穿上啊!我俩憋着笑,喊一二三用力,好不容易把带子拉上,再一看泳衣都快爆炸了。韩文静属于娇小型身材,骨架小,身上挺有肉的,最近一通胡吃海塞,胖了十斤不止,仗着先天条件好平时藏在衣服里看不出来。韩文静站起来,披着条浴巾跟我们出去了,死活不肯下水。估计动作幅度稍微大一点泳衣都会立刻瓦解,四分五裂,那样可就比王媛的大腿诱惑多了。文静泳衣是镂空的,后腰上有个文身,是从前瘦的时候文的一条藤蔓,现在看上去叶子也大了许多。我想起一个笑话,说是有个男的年轻的时候胳膊上文了只蜘蛛,中年发福之后有一天去做按摩,小姐边按边夸:老板,您真有个性,别人文身都文什么龙啊虎啊,你文一只大闸蟹在身上!想起这个我哈哈大笑,韩文静知道我在笑她,冲过来要跟我拼命,在她到达之前我跃入水中,朝远处游去。
刚游了一会儿,就看到韩文静和王媛在那边拼命冲我打手势,我游回去,她们告诉我手机响了。我一看号码是我妈的,爬到岸上她打回去,我妈问我这么多天没给家里打电话是不是有什么事,我说没有啊挺好的我跟王媛韩文静在外面游泳呢,我妈又问樊斌回来了没有怎么没有个动静,我顿了一下,说哦,回来了,又走了,他们公司最近特别忙。我妈咬牙切齿地说全世界就他一个人忙,告诉他忙完了赶紧到我们家负荆请罪,上次的帐我还没跟他算呢。我妈嘴上骂着,语气里却透着一股我女儿马上就要嫁人了我对我女婿还挺满意的幸福劲儿。我妈早就说过,广州天气太湿热,不适合老年人居住,等我和樊斌结了婚,他们就回北方颐养天年,刚好把房子空出来给我们省得我们在外面租房子。挂了电话我有种难以抑制的心酸和想哭的冲动,我再次跃入水中,我想把体力耗尽,用疲劳来对抗胡思乱想给我带来的痛苦,我假装不在意,在水中来来去去一气狂游,眼泪还是不知不觉地掉下来。我心想樊斌你伤害我就得了,你还顺带着伤害我妈。
王媛和韩文静始终没下水,一直在上面看我游。文静是因为不敢动,王媛纯粹是过来陪我的。我一言不发,只顾埋头苦游,想把我和樊斌的一切过往溺毙在水中。不知道游了多久,也不知道游了多少个来回,只知道我走上岸的时候天都黑了,人也散得差不多了,我在池子边坐了一会儿缓解小腿抽筋带来的疼痛,然后我站起来,对一直等着我的王媛和韩文静说了一句:走,咱们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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