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谣——念叨念叨我这十二年》
第16节

作者: 我的真名叫蒙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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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软的只铭听到这儿,也小声啜泣起来,李娜忙拿了纸巾递给她。
  “我那娃,小时候和小苹果一样可爱。”刘校长眼睛望着地面,轻声说着,如同时光倒流回从前。

  “我娃四五岁的时候,也得过和小苹果一样的病,每到初一、十五,她连爹妈都不认得,就只会往院子里撒尿,惹急了,就是一顿怪叫。
  “村里的老人说,她不定是被什么东西附了身,这病普通大夫治不好。
  “那个时候和现在不一样,谁敢承认自己孩子得了这个病,村里有个给人抓药的赤脚医生都被当成神汉打死了,我们只好忍着。
  “后来,从兰州来了个干部到我们这儿驻村,他知道我那娃这个情况,就悄悄找了点朱砂,写了个符,让我扔到一口井里或者埋在一棵树下。”
  “你就把符埋院里这棵树下了。”王峰再一次插话,像是发问,又像是自言自语。
  刘校长诧异地抬头看了看他,眼神瞬间又黯淡下去,沉默地点点头。

  我们都不明白王峰怎么知道四十年前的事,语气还这么坚定,但看刘校长的样子,又都把想问王峰的话憋了回去。
  “那时候,还没有周围这个院子,我找了个铁盒,把那张符装好,埋在树下。从此以后,我娃的病就好了。”
  “那你女儿又是为什么自杀的?”又是王峰,这简直就是审判式的质问,语调中透出阵阵冰冷的仇恨。
  刘校长没在意王峰的态度,自顾自继续说道:“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以为我那娃闯过这一关,一辈子只剩享福了。没想到……”话没说完,刘校长又控制不住,哽咽起来。

  只铭擦擦自己的眼泪,又递给刘校长一张卫生纸,安慰道:“人死也不能复生,校长,您别难过了,您女儿在那边一定过得挺好。”
  “我女儿冤呀!”刘校长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我到现在也不知道我女儿为谁死的,她,她,死的时候,怀了孩子。我,我到,到现在都不知道是谁造的孽呀,我的娃……”
  刘校长一口气没喘上来,昏死过去。李娜又是掐人中,又是揉胸口,好半天刘校长才缓过神来。
  王峰一直没搭手,只是冷眼看着,嘴角似乎还隐隐透着一丝笑意,那神态竟恍惚间让我记起司机小王来。
  日期:2018-11-26 09:45:28
  第七章(二)
  我不知道刘校长女儿自杀这事算是普通还是蹊跷,未婚先孕,以当时的社会环境,没准也只有死路一条吧。
  “孩子做傻事前,没什么反常吗?”难得康宝这么个粗人,还能问出这么委婉的问题。
  刘校长躺在王峰的床上,断断续续地说:“我那娃,当时已经是乡里的会计了,那天刚入夏,天还有点凉,她却找了条裙子换上,说是回办公室取点东西,这一去就没再回来。”
  “那时候这个乡政府已经建起来了?”李娜稳了稳情绪,开口问道。
  刘校长点点头,又挣扎着坐起来,望向“吊死鬼”的方向,痛苦地呻*着:“闺女,爸爸想你呀,爸爸想你呀……”
  “校长,您女儿去世的时候,是不是穿了一条蓝色连衣裙?”我根本不敢想刘校长会给我怎样的答案,咬着牙继续问道,“还有,还有一双黑色布鞋?”
  “那是她去北京参加培时训捎回来的,那天之前一次都没穿过。你们,你们怎么会知道?!”刘校长惊恐地睁大双眼,浑浊的眼白上布满血丝。
  屋里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安静。我不知该如何回答刘校长的问题。
  说我看到他女儿了?说他女儿一出现我就中邪?说我也得过和他女儿一样的病?
  不对不对!我脑子拼命转着。好多事还串不起来。“死局”是怎么回事?朱砂牌子是怎么回事?歌谣又是怎么回事?
  我感觉空气像被压缩了一般,紧紧箍住我的头,让我不能思考。
  我使劲定了定神,嘴唇颤抖着说:“校长,您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您先告诉我您闺女以前的办公室是哪一间?”
  “是靠东头儿中间那间,我闺女出事之后就一直锁着。”刘校长叹了口气,“每次我进这个院子,都不敢往那边走。”
  我抬眼看看康宝,他知道我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冲我点点头,转向刘校长说道:“可是我们那天住进来的时候,那间屋子是开着的,没锁……”

  “不可能!”刘校长突然激动起来,“那把锁的钥匙一直在我这里,别人谁都没有!”
  “校长,您别着急。”只铭冲康宝使了个眼色,解释道:“我们也不知道那间是您闺女以前的办公室,不过我们来的时候,门确实是开着的。”
  刘校长脸上霎时露出惊恐的神色,还没等我们继续开口,他就冲出房间,朝东边那个房间奔去。
  我们几个一见这阵势,都从床上跳下来,紧跟住刘校长冲进院子。

  天已经八成亮了,怪的是除了我们几个还没有一个人起床。院子里静悄悄的,康宝喊了句“校长”,李娜立马冲他做了个“嘘”的动作,怕惊动其他人。
  就这么着,我们跟着刘校长来到他女儿生前的办公室门前。
  刘校长还是迟疑了,望着没有锁头的房门,他胸口剧烈起伏着,手几次抬起来又放下,不敢去推。
  “哐啷”一声,我一发狠,一脚踢开房门,一股寒气立刻像洪水一样,从房间底部奔流而出,让我们从脚到头一阵冰冷。
  房间的窗子冲西,还挂着窗帘,阳光照不进来,眼睛一下子也适应不了房间的幽暗,看不清东西。
  康宝帮小艾收拾东西时来过这屋,他抢先一步跨进去,抓住灯绳使劲儿一拉,像是给自己壮胆。
  灯一亮,康宝却慢慢退出来。大家向屋里一看,都大吃一惊。
  原本只剩床板的单人床上,整整齐齐铺着褥子,被子散开在上面。李娜慢慢走到床边,摸了摸,被子还热着,像是刚有人睡过,和这冷冰冰的房间温度相差悬殊。
  我拿起办公桌上几张发黄的白纸,上面随手写着几个人的名字,后面是钱数,最多不过1块几毛。一只钢笔放在一边。
  屋子里没有椅子,被我摔出去后,它还静静躺在院子的一角。
  墙上的时钟果然定格在三点半的位置。

  我把桌上的白纸递给刘校长,他颤巍巍接过来,手抖得厉害。“这,这……”刘校长结结巴巴地说,“纸上这些人,一大半都死了。”
  “这大概是以前缴什么费用或发什么钱的记录。”李娜盯着刘校长手里的白纸问道,“校长,这人名里面过世时间最长的是谁?”
  “是这个。”刘校长整个身子都颤抖起来,我们根本不知道他手指向的是哪一个。
  缓了一小会儿,他喘着大气说道:“这个人死了有二十年了……他和我姑娘是一年没的……原来是乡政府管后勤的。”
  刘校长每说一句都要停顿一下,好像眼前的景象又把他拖进痛苦的回忆里,让他无力承受,无法呼吸。
  我怕刘校长太激动,赶忙把这张纸又拿回到自己手里。

  “我姑娘没了以后,人们都说这里风水不好。房子几年前转给学校后,风水先生来给看过。”刘校长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我们按着他的说法,把南面这一排平房加高了一层,又把东西南北四边的房子用小平房连起来。”
  “还在门口的木牌子上涂了朱砂?”只铭半是疑问半是肯定地问道。
  刘校长摇摇头,小声嗫嚅道:“那是更早的事情了。”
  我满心想着:如果王峰说的没错,如果刘校长也没撒谎,如果这房子的格局真是风水先生给指点的,那怎么会故意修成一个“死局”?
  是王峰看走眼了?还是另有隐情?问题像一堆散乱的积木在我脑袋里胡乱堆积。
  我瞥了一眼王峰,他把胳膊抱在胸前,像是在思考什么,又好像没有。
  “问题是,”康宝突然插嘴道,“问题是,按照校长您的说法,这间屋子在落锁前肯定清理过,如果有人偷偷溜进来住,有被褥也就算了,怎么会有20年前的缴费记录?”康宝想起事来,总是慢半拍,八成他还没细琢磨到给院子改风水的事。

  “除非是……”李娜说着,扫了一眼屋里的人,“王峰,你觉得呢?”
  王峰仍旧沉默着,像根本没听见李娜的问话。
  “您说有个风水先生来给看过,这先生您认识吗?”我隐隐感到,看风水这事有蹊跷。
  “咋说呢。”刘校长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院子里的吊死鬼,“这先生我一共见过两次,中间隔了十几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他叫个啥,从哪儿来!”
  “您快细说说。”只铭催促道。屋里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心里又多了一重疑问。
  “这先生第一次来,是我姑娘过世没多久的时候。”
  “那可是二十年前的事儿了。”我自言自语道。
  “没错。”刘校长直勾勾看着窗外,努力回忆着,“那次,他让乡政府把牌子上的黑字用朱砂改成红字,因为刚出了我姑娘这事,再加上天高皇帝远,乡里也就同意了。第二次,就是这房子转给学校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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