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这里最早是一户大户人家的宅子,后来主人家生意败落,把房子卖给了另一个富户做了祠堂;有人说院子其实没有卖,男主人落难后,在这院子里杀死了大小老婆和儿子,然后自杀死了,只留下最疼爱的小女儿一条活口;有人说当年活下来的小女儿的后人前些年还来向市政府索要过房子的产权;还有人说三十年前受唐山大地震的影响,院子的西北角被震出一个大坑,里面发现了几口石头棺材,每口棺材只有平常的三分之一大小,可没多久大坑就又被填平了。
日期:2018-11-30 07:26:22
第十一章(四)
这些传说,更像是每个老建筑都有的以讹传讹的妖异故事,有似曾相识的情节,可没新意,更不足信。
综合处的工作忙碌,我每天宿舍、办公室两点一线,对跨院的兴趣也渐渐平淡下来。
“蒙伟,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电话里,汤处长气若游丝。
这是我入职第三周的周一,周末刚过,天气阴沉,要不是这突如其来的电话,我几乎要昏睡过去。
汤处长50岁的年纪,瘦高个子,眼窝深陷,头发稀疏,还略有驼背。远远望去,真像个60大几岁的老人,但近看,又发觉他脸上皱纹少得惊人,好像有只手时时在他头后拉着他的皮,眼角、嘴角都被扯得向后延伸。那样子,就像一个毛拉拉的椰子,被剥开一层,露出鲜嫩的椰子肉。每每想到此,我都觉得一阵反胃。
挂了电话,我整理一下衣服,第一次和处长单独交流,心里多少有点儿忐忑,不知他要和我谈些什么。想到他那张脸,我又有点恶心,喝了口早晨剩的豆浆,压了压胃里反上来的酸水。
楼道里静悄悄的,没半点响动。我的皮鞋底和打过蜡的石材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像一只被我踩在脚下的小怪物发出愤怒的尖嚎,嚎得我更加心烦意乱。
“砰砰”我敲了两下房门,紧张地等着“请进”二字,可屋里没一点动静。
算了,进去吧,不是打电话叫我的吗。我心里想着,大着胆子拧开了426房间的门把手。
处长这个级别换作在基层,正经是个官儿了。但在这市政府大院里,都是操心费力干活的人。不过话虽这么说,办公厅的处长也总不该混到一间朝向北面的办公室。这个房间还是他自己挑的,不知道是啥用意。我心里胡乱地想着。
房间的门打开了,我没敢贸然闯进去,站在门口向里张望。也许是有点紧张,虽然房间和楼道的温差不大,站在门口的我却莫名其妙打了一个寒颤。
这是一间普通的办公室,差不多15平米。迎面的落地窗下,居中是一张暗红的办公桌,它死死抵在窗户上,没留半点缝隙。这桌子比一般桌子长一倍,又窄了三分之一,细细长长的一条延伸到本来就略显狭长的房间中央。
汤处长的椅子,在办公桌西侧,椅子背后的墙上,是一面和办公桌同样细长的镜子。
镜子的右上角用红色油漆写着“一九八五年全国基层办公室财务干部培训(第十三期)留念”,这是一面几乎和我同龄的镜子!
桌子的另一侧,是四组书架。这种书架是单位统一配发的,每一组都有一个顶柜。但在这里,顶柜都被去掉了,换了四盆不知什么品种的仙人球摆上去。仙人球是鲜红色的,每一个都圆鼓鼓,像四颗扎满钢针的血淋淋的人头,俯视着整个房间。
汤处长正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不剩几根头发的后脑勺映在他身后的镜子里,更加滑稽可笑。
我不得不又敲了敲已经敞开一半的房门,处长像从梦中惊醒一般,身子一颤扭过头来。
“哦,小蒙啊,有事吗?”听得出,处长是强打精神和我说话。
我纳闷地脱口问道:“处长,不是您刚才给我打电话,让我到您办公室吗?”
“我…”处长一脸困惑,眉头微微皱起,在那张紧绷的脸上分外显眼。
忽然,他又像是明白了什么,“啊,对,刚才是有个活儿,我让小张去弄了。”语气中透着一股敷衍的味道。
我见处长和我说话,便一脚跨进了房间,一股腥味刹那间扑面而来。
没错,这就是我报到那天夜里闻到的味道,是血的腥味。我还以为这味道只是我的潜意识在噩梦中杜撰出来的幻象,可此刻它就弥漫在426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汤处长闻不到吗?我又开始怀疑起自己来。
汤处长低垂着眼帘,机械地敷衍道:“小蒙啊,刚来处里还习惯吗?”
我还没张嘴回答,他就继续说道:“我最近比较忙,也没顾上和你谈谈,等再过两周,嗯…过了中秋节吧,咱们再谈。”
处长语调苍白,听不出任何感情,像是录音机提前录好的一样。说完,他不再理我,痴痴地望着桌面上的玻璃板,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我只好识趣地答了句:“好的,处长,等您忙过这阵…”
汤处长仍旧低垂着眼帘,一动不动,我硬生生把后半句话咽下去,蹑手蹑脚倒退着走出房间。
就在我捏了门把手,要把房门关上的一瞬间,屋角黑色大垃圾袋后面露出的半个红色小纸箱刺入我的双眼,我不觉倒吸了一口凉气。
没错,就是这个箱子,这就是我报到那天夜里“噩梦”中看到的箱子!那发黑的暗红是除了干涸的血污再也染不出来的颜色。
瘦高个,红箱子,难道我那天夜里看到的是汤处长?难道那不是一场噩梦?
那狐狸影子呢?狐狸影子是怎么回事?
宗主任凌晨三点半只有5秒钟的电话又是怎么回事?
红色箱子里装的究竟是什么?
日期:2018-11-30 07:27:50
第十二章(一)
我缓缓走回自己的办公室,脑袋嗡嗡作响,同事们兴致勃勃的聊天在我耳中都变成遥远空洞的回声,越飘越远。
“小蒙,是不是不舒服啊,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方姐看我丢了魂的样子,关切地问道。
“方姐,我有点难受,先回宿舍休息一下。”我边说边冲出了办公室。
身后,是方姐提高了八度的声音:“实在不行去医务室看看,晚上要不要给你把饭打到宿舍里…”
我顾不上回答,跌跌撞撞地冲回宿舍,一路上好像哪里都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怎么躲也躲不掉,真想把鼻子捏起来,憋死也比闻这味道强上百倍。
一进屋,我一头栽倒在床上,感觉天旋地转。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突然响起笑声,由远及近,那么亲切。
这声音怎么这样耳熟,没错,我想起来了,这是庄叔的声音:“哈哈哈,小家伙,你怎么把我的书翻出来了?”
微微睁开眼睛,我发现自己正站在已经搬离了十二年的老宅子的客厅。我在这里出生,在这里生病,在这里长大。这里的一切都是我们一家人居住时的样子。
这又是一个梦?
声音从以前我的房间传出来,我边走向那里边仔细分辨着庄叔和“我”的对话。
“蒙伟啊,这些书你现在不懂,等你长大了就可以看了。”庄叔声音中也含着笑意,像是在逗我开心。
“庄叔,我都上小学了,可以看了吧。”这是我的声音,这是我小时候的声音,然后是“哗哗”翻书的响动。
短暂的沉默过后,“我”又开口说道:“庄叔,你给我讲讲吧,这上面画的是什么呀?”
“哈哈哈!”又是一阵爽朗的笑声,“小鬼东西,看不懂吧,告诉你,这是我的爷爷留给我的,是抓鬼的书!哈哈哈!怕不怕?”
此时我已经转过客厅,来到房间的门口。
我看到小时候的“我”正爬在床上胡乱翻着一本线装书,那书上有画,还有字,“我”看书看得认真,听庄叔说话听得也认真。然后一字一句地回答道:“庄叔,我不害怕!”
“哦,小家伙胆子不小啊!”庄叔抚摸着“我”的头,突然笑吟吟扭过脸,冲向门口偷看的我…
我一个冷颤苏醒过来。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我小时候在庄叔的书上看到过汤处长房间的布局。
那不是普通的摆设,那是一个阵。
那是一个“招魂阵”!
那张比例失衡的细长办公桌便是魂魄从阴间进入阳世的指引,镜子是魂魄找回自己容貌的工具,四颗如滴血人头一般的仙人球会镇住房间的四角,在招魂的时候让屋外的阳气暂时不能进入。
最后就是那个红色的纸箱,如果我没记错,那里面应该是一个骨灰瓮,装着死去人的骨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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