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川立时出手,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那沙盘便稳稳落在小川手中,连沙子也未撒出半颗。众人惊呼变做惊喜,还有人为小川大力鼓起掌来,连郎周亦露出佩服神色,朝小川拱手连连道谢。
小川抬头,叹道,“字都没了。”
沙盘本就只铺了层薄沙,小川动作再快,救得了沙盘,却救不了划在沙子上的符文。
乌鸦抢步上前,自小川手中接下沙盘,望一眼,见那沙盘中只剩下凌乱的几笔笔画,脸色立时极为难看。
郎周亦是面如赭色,只急的两只大手搓来搓去,口中连番道,“怪我、怪我,这可如何是好?”搓得两下,他自怀中掏出钱袋,双手递给乌鸦道,“班主,这里有些铜贝,请收下。虽然不多,却是我所有家当,现赔与你,若是不够,等我打完仗了再来与班主做牛做马!”
乌鸦将沙盘丢掷在地,怅然道,“算了,天意如此…”
小川奇道,“再默一遍便是,刚才不也是这么写出来的?”
乌鸦苦笑,“姑娘有所不知,这些符文是在下根据舞姿强记而成,写一个便会忘一个,如今,是再也写不出来了…”
闻言小川略笑了笑,道,“班主,你究竟要演到几时?”
乌鸦一怔,脸上神色起了微妙变化,勾着眼神看向小川,稍候,颀长的身子倾了过来,慢慢问,“此话怎讲?”
小川再度抱拳,“班主,请借一步说话。”
日期:2019-04-23 08:18:04
十六、姐姐
水色敛波光的唇抿了一口水晶盏中红得耀眼夺目的美酒,醇香粘稠的酒液顺喉而下。修目闭着,长睫沉静如秋后懒日映射下的叶的影子。
心底漾出叹,昔日的影、如今的真,无法重叠,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有些人,错过了就是错过了,都找不到替代品。
神色分毫未动,心事却被他人读去,一个声音自旁响起,“这酒,如何?”
“大王有心…”她睁开眼,斜睨一记,吐出几个字。翠玉玛瑙串成的耳坠长长垂落在两肩,随着轻微的动作凌乱而舞,碰撞出美妙声响、折射出五彩光影,更加将她的脸映得美艳无匹。
九黎大王望着她,慢慢喝了一口手中的酒,道,“看来能让神女展颜一笑的佳酿,只能来自天上了…”
女侍上前,弯腰接下九幽神女手中的水晶盏,复又弯腰退下。
九幽神女以手托腮,“我听说神谕现世,大王可有耳闻?”
“流言尔,何必理睬?”九黎大王笑笑,“不过是那些唱游班用来揽客的伎俩。”
九幽神女目露嘲意,“可是,我想知道…”
九黎大王盯着自己手中的空杯若干时候,然后将杯慢慢放下,道了句,“好,给我三日。”
“我有些累了,大王,您也去休息吧…”九幽神女以手扶额,闭上了灵秀双眸。耳听足音起而渐远,眸子又张开,那个离去的身影便被如镜一般的双眸映照出来。
长发束以赤金琉璃冠,背影挺拔如山,玄色重服加身,九层而叠,衣襟滚以金边,道道不重合,令他行如踏浪,暗金线所绣之九头蛇盘踞周身,于动作间隐现,狰狞的蛇头露出尖锐毒牙,时而蛰伏、时而骤然出击,杀气溢满,百人不得近。
眉略沉眸微垂,另一幕景象浮现。
莲花池边、流星灯下,素手执玉杯,乌发落白阶,那个常卧于乌木床上冥想的白衣男子,神游四海八荒、思归黄泉九天,万物不劳其心、诸事不废其形,清隽淡定无主无弃,又是如此的,令人琢磨不透…
哪个,才是真的你?
伸手将汲灵杖握住,杖身灵光闪现,灵力一丝一丝的顺着五指渗入,只得一二,便难支持,欲将非己之物收纳,本非易事。放脱了杖起身,款款而行,长长尾裙拖在身后,衣袂飘然,一直行到角池之侧。澄澈的水装满了池,平静如镜,池底则是满满一层眼珠,青白色,死气沉沉。
视线透过池水落于池底,九幽神女喃喃自语道,“一个人若是寂寞太久了,哪怕是昔日的敌人也会当成故人,舍不得对方死,这还真是有趣,你说是不是…”略顿,再缓缓喊了一声,“…姐姐…”
角池无风自荡,微波漾起,一层一层,无数眼珠子便这样互相碰撞、弹开,空中似是可闻那细微的轻撞之声。
“班主如此行事,可是为了我?”
僻静的后院廊下,只余小川与乌鸦,二人相向而立。
小川目光灼灼,盯着眼前这个看上去满不在乎,却在双目中暗含警惕与戒备的人,看来自己的试探奏效了,这个乌鸦果然是另有所图。她放缓了语气,继续问道,“若果真是为了我,可否请教一下缘由?”
“自然不是,”乌鸦断然否认,“姑娘误会了。”
小川不信,追问,“你是否认识我?”
乌鸦笑了起来,“迄今为止我连姑娘的样子都未曾见过,如何会…”
笑声未歇,小川已经将面巾除下,静静地望着乌鸦,不发一言。
只见那张脸十足苍白,眼神却极亮,如秋月落湖,深邃悠长,眉梢斜挑,几乎入了鬓角,令这张丽容更增英气。明艳与杀气,奇异融合于五官之间,令人不忍逼视。
乌鸦略转了目光,忽而笑了,道,“难怪你对阿春起了兴致,你们果真有几分相似,巧了、巧了,这倒是奇事一桩。只是,”他将小川上下打量好几番,“阿春的模样已经是非常出挑的了,与你一比,却…”虽然收了口,话中含意却极为明显。
“我无冒犯之意,只是,”小川道,“若是阿春的面貌是捏骨而成,那捏骨之人,只怕是我的故人,所以恳请班主代为引荐。”
“并非我不想引荐,只是在我们部落中,捏骨是门秘术,轻易不得示人,因此捏骨者具都深居简出,不与旁人交往。”
这番话虚虚实实不足全信,小川低头默默将面巾重新挂上,只余了一双剪水眸在外,坚定执着的望着乌鸦,道,“那阿春姑娘日日受人捏骨,想必是知道实情的,我去问她便是。”
“我劝你不要去寻阿春,那只是白费力气,”乌鸦用缓慢而肯定的语气拦阻着小川,“阿春是我的人,我不肯说的事情,她怎会轻易相告?”
“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
乌鸦叹气摊手,“在下与姑娘不过萍水相逢,前无瓜葛、后无牵连,只怕离了这过仙桥,此后再无相见之机,我为何要将母族秘密告知?”
“萍水相逢、无瓜葛、无牵连?”小川笑了笑。
乌鸦扶额道,“适才酒饮得有些多了,头有些疼,姑娘可还有其他吩咐?”跟着一叹,“可惜了,阿春这舞跳得损了半条命,神谕却没了…唉,真是对不住她,我得去瞧瞧…”举手告辞后便转身匆匆而行,似是一刻也不愿多呆。
“班主,在这里、在过仙桥,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罢!”小川的声音追着乌鸦,似有力兵器,打断乌鸦离去的步伐。
“姑娘...何出此言?”乌鸦转过身来看着小川,慢吞吞的说着,脚步却真实停了。
“你设下这些安排,难道不就是为了引我入局?如今我来了, 你却如此推诿,是还在表演欲擒故纵么?”小川字字犀利,丝毫不给乌鸦留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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