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之迪嘴唇已经灼烧得起了一层枯皮,他支枪欲爬起,说:球,不喝水大家都得死,我宁可死在敌人枪下,也不愿意让大家都渴死在这里。
罗广宏嗓子里像塞了把黄沙,怒斥:游之迪你这个王八羔子,你敢出去试试!说完就要拔枪,被旁边几个老兵狠狠按住。
游之迪嘿嘿笑了,露出白牙,唇上干裂得渗出血丝,凝结成珠,小声道:咋?你还能毙了我,你不怕暴露目标?
连长罗广宏怒不可竭,说:你还怕暴露目标,你要出去取水被敌人发现就是暴露目标,违反战场纪律老子就得管你。
游之迪抬眼盯着罗广宏,说:你不光要管我,还应该管手下71名兄弟,现在纪律重要还是性命重要?谁都知道,如果再不补充水,大家都得死这儿!
罗广宏的喉结一鼓一鼓,撕裂的感觉一直堵到嗓子眼,他听见那水声哇哇往心里浇灌,罗广宏左右四顾一遍连里的战士,沉思几秒,狠狠做出决定:这水我负责弄,跟你游之迪没关系,我是连长。
游之迪猫腰提枪:不行,我跑得快,连长你留下来指挥,我去给大家弄水!
罗广宏的脸早被炮火熏黑,看不清颜色,他一把推开游之迪说:你不用跟我争,让开!小双子将水壶收起来,跟我取水去!
游之迪口气软了下来,堵着罗广宏说:连长,你就让我去吧,这主意是我出的,保证完成任务!
罗广宏不说话,思考审视着游之迪,游之迪猜到罗广宏默认了,轻轻一招手,小双子随着他慢慢爬出隐藏地点。游之迪自告奋勇,身上挂9个水壶,另6个水壶让小双子背着,开始悄悄往山泉边摸。游之迪坚定轻巧的步子将大家的视线牢牢挂住,他忽而躲避,忽而疾行,带动得大家的心晃荡不已。身后70个人仿佛没有刚才那样饥渴,只等着游之迪猴蹦着回到潜伏地点。
游之迪和小双子终于接近山泉,隔10米远那水气就掀得人脸上舒坦,游之迪贪婪的深吸一口水气,一手执枪,一手将水壶抛入水中,顺绳逆流一带水壶就满了,他动作麻利,一会儿摆头看水中,一会儿警惕看敌人的瞭望哨,水壶上来后将盖儿拧得紧紧的,然后挎于肩上,一会儿15个水壶全部灌满,游之迪曲臂提枪:撤!
两人又顺着原路返回,刚转身没几米,“嗒嗒嗒”一排点射突然而至,敌人瞭望哨发现两人,欲阻止他们返回,子丨弹丨落至脚边,游之迪一个跟头滚翻在地,他的腿部已经中弹,游之迪趴地上看一眼前面的小双子,大喊:你先走,我掩护你!摆枪已向瞭望哨,扣枪反击。游之迪的反射惹恼了敌人,更疯狂的子丨弹丨向他扑来,游之迪腿已不能直立,半蹲于地左右滚动,他拉动枪栓瞄准就射,狠狠的牵制住敌人,好让小双子有返回的时间。
不过几秒钟功夫,敌人的瞭望哨里喷出两条火舌,游之迪奋不顾身,猛叫一声“狗日的”,再次拉枪瞄准,一排子丨弹丨倾泻而至,那些子丨弹丨直接灌穿他身上的水壶,扎进游之迪身体,水壶里头水汩汩直泻,顺着水流下来的还有鲜红的血液,游之迪倒在了那里,地下一片洇湿。
罗广宏远远就听到了那急骤的枪声,心里早已惶然,当独独看到小双子出现在视线中时,才知道大势不好,他用沉着的眼光看向剩下的70人,每人脸上早是一片豪情,罗广宏下令:别着急,大家先把水喝了!小双子由远及近跑来,喘气如牛说:游之迪副……副连长,他……他牺牲了!所有人都不忍心看那剩下的6个水壶,三天三夜没渴水的71个人,水壶传了一遍,就喝掉4壶。大家纷纷摩拳擦掌,说:连长,游之迪副连长牺牲了,我们剩下的兄弟给他报仇!
罗广宏吐一口血水,综合他们侦察到的情况,此高地由一个营驻守,约200人,设有瞭望哨,机枪4挺……此处大部队肯定是要打的,但罗广宏自己早有打算,他根本等不及大部队的增援,咬牙面向众人,罗广宏的眼里喷出了火,罗广宏一直想象那些挂在游之迪身上水壶的模样——那些水壶本应该是挂在他身上的,他的心里满是羞愧和自责。
战斗在三个小时后打响,罗广宏带着他的一个连摸到了距敌人瞭望哨更近的地方潜伏,打算以一个连的火力对抗敌人一个营的制空火力,罗广宏已做好战斗前的一切准备,检查好枪支弹药,用石头在潜伏地点圈成壁垒,叫战士们轮换休息了两小时,在敌人进行交接哨的时候,随着罗广宏的一声低喝:打!枪声大作,罗广宏一枪打掉了瞭望哨上的机枪手,又有一人去扶枪,罗广宏赶忙拉枪栓,敌人的机枪封锁严密,呈沿长线扫射,罩得罗广宏们抬不起头,不管敌人火力多么猛烈,但根据罗广宏布置的打法,先35人射击,后35人马上补位,全连枪弹始终未停。敌人感受到了威胁,也大概猜出下面火力数,摸清罗广宏们的藏身方位后,开始往下扔手雷,罗广宏们被逼得没了退路,躲在藏身处是死,往其它地方撤退更是在敌人枪口下。罗广宏被战火迷离了双眼,将人员分成三组,每组近20人,罗广宏大吼一声:给我往上冲。罗广宏第一个跳了出来,战士们纷纷跳出弹壕,往山上猛冲,敌人的阵营开始大乱,枪弹显得漫无目的。
战斗异常惨烈,等真正冲到敌人驻扎点的时候,伤亡已过大半,只有近10人冲了上去,罗广宏的身上到处是血,机械般的出枪击发,他和余下的战友们猫在一处乱石后面,仇恨被战火一次次掀起,罗广宏端着枪,边上弹药边吼道:给我狠狠打这帮狗日的,周和平,还有多少手雷?
报告连长,还有3枚。
敌人正在逼近,罗广宏拿起一枚手雷,“啪”,前面腾起一阵雾气。
敌人呈包抄之势开始夹击,全排三方受敌,罗广宏曲身半蹲,举枪眯眼,旁边的小双子倒了,罗广宏不动,继续射击,周和平又倒下了,罗广宏还是不动,又瞄准敌人。敌人的手雷落在罗广宏身边的时候,罗广宏正瞄准一名敌人前胸,手雷在他耳边炸响,将罗广宏的枪掀在了半空,也将罗广宏震倒在地……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增援部队来攻打此高地,发现敌人已溃不成军,战友将罗广宏从死人堆里找了出来,全连仅存活三人。在山脚下,找到了牺牲的游之迪,他身上的水壶被乱枪洞穿无数个窟窿,水早已流干,连身上的血都将那水壶带浸透。
以一个连的兵力重创敌人一个营,上级给罗广宏所在连荣立了集体三等功,也给他立了个人三等功。副连长游之迪因违反战场纪律,连烈士都没评上,罗广宏提前发动进攻,同时被记大过处分一次,后来部队轮换,清理战场时,罗广宏将游之迪的水壶带了回来,罗广宏一直固执的认为那些水壶应该背在他身上,而个人三等功更不是他的,是属于游之迪的,只有游之迪才能得此荣誉。从战场下来后,罗广宏所在的连已所剩无己,罗广宏主动提出转业,却一直没有得到审批……
现在24年过去了,一切都还历历在目,罗广宏在部队由一名连长慢慢成长为将军,心里的负债感却始终难以割舍,他知道游之迪留下了一个不满周岁的儿子,而游森13岁时,他的母亲又病逝,形单影只的游森更增添了他心头的挂念,他将对战友的思念顺理成章的转嫁到了游森身上,要不然他心里的悔意和自责不能减轻。他双手轻轻撑于桌上想,让游森离开雪豹是不是太过残忍了,这种做法对不对?但要不离开雪豹,总面临危险任务,如果有一天……他不敢再往下想去。
知道游森在攻7连苦苦挣扎和奋斗,他怎能不管不顾,罗广宏明白一个年青战士的梦想和激情,他是从那时走过来的,游森在他心里,甚至成为了游之迪的化身和寄托,他不想干预又不得不干预他,要不然他又得长久的想念“他”,因为长久想念“他”又不得不梦到“他”,他又会不敢想念“他”而梦也梦不见“他”,而他,游森,就成了“他”游之迪,罗广宏是那样矛盾,心里千百次的翻腾,千百次的平静,剩在心尖上的惟有关爱,他能做点什么呢,为游之迪,为游森,他第一次动用了他的“关系”,只求得心底的片刻平静,终于打电话叫来了特战营钟晨……
罗广宏还在想游森到了特战营会高兴和满足时,钟晨敲门进来了,面露婉惜:“参谋长,枪锋走了,回到了攻7连!”
罗广宏略为吃惊:“哦,为什么?”
钟晨直言相告:“他不想让人关照,想凭自己的能力来到特战营,所以选择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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