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关于龙的故事》
第4节

作者: 田七茄子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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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父亲猛地站了起来,双眼露出从未有过的凶光,死死盯着众小将。一个红小将壮着胆子说:“何大利,你想干什么?
  日期:2018-11-04 16:28:57
  父亲根本没有回答,随手操起一根顶门木棍,朝着小将劈头砸来。那人一看吓得惊叫一声,没命地逃了出去,我父亲正要赶出去,就被祖父喊住了。回头一看,祖父脸色蜡黄,不住地冒出黄豆大的汗珠,想来那珠子已经滑落肚中,将肠子扯断了。父亲哭着扑到祖父身上,却束手无策。
  日期:2018-11-04 16:29:18
  祖父抬起手,摸着父亲的头断断续续留下一句话:“这颗珠子我暂且保管,如果有天要用到,一定要来拿。”
  说完,祖父便咽了气,而祖母则惊吓过度,昏了过去。
  日期:2018-11-04 16:29:38
  这一天成为了我最为凄惨的记忆。从此之后,我们家更加贫苦。虽然红卫兵从此再也没来骚扰,但是却莫名多了一个“守财奴”的称号,让我们全家人寸步难行。因为在那个年代,称号决定了你的门类、你的地位,还有你的前程。
  日期:2018-11-04 16:29:59
  我每天都是浑浑噩噩地活着,不知道干嘛,这种状态从祖父去世开始,一直保持到1975年春天,那年我刚好19岁。其实我最想去参军,奈何头上顶着的“帽子”使得自己这个崇高而美好的愿望也成为枉然。
  日期:2018-11-04 16:30:39
  更可悲的是,我几乎没有朋友,张根水自打害死了我祖父,就不再登门,眼下唯一能玩到一块儿的,便只有猩猩了。
  猩猩真名叫马红星,长得人高马大,孔武有力,自从有次我见过猩猩图片之后,怎么看都觉得跟他特像,于是一直叫他猩猩。
  日期:2018-11-04 16:30:53
  猩猩脾气好,心地也好,跟我祖母特别投缘,经常会过来给我祖母唱唱绍兴莲花落,逗她开心。这马家其实是超标准的贫下中农,只是因为家里有个远房的堂叔是黄埔军校毕业生,后任国民党中央军某部团长,解放后逃到了台湾,因此被扣下了一顶反动派的大帽子,遭到了牵连。
  日期:2018-11-05 11:18:44

  跟我不同的是,猩猩还能静下心来听我大伯讲的课,他特别喜欢四书五经,说话也常常引用古书里的段子,那个迂腐样儿,真像个十足的书呆子。
  这天,大伯不在家,猩猩又跑过来窜门,唱莲花落正唱得起劲儿,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我父亲抬头一看,不禁吃了一惊,来人竟是村支书杨阿福和村长刘向东。
  日期:2018-11-05 11:19:08
  连续几年革命运动下来,我父亲这个何家少爷外加拼命三郎已经完全变成了惊弓之鸟。他一时哆嗦起来,天晓得发生了什么大事惊动了这两位村里最大的领导。
  我祖母自从那次事情之后,也落下了轻度中风,平时都是坐着,但此刻她也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想不到杨支书几个大步跨了过来,一把扶住我祖母的手说:“任奶奶,侬年纪大,别站起来了,请坐请坐。”
  日期:2018-11-05 11:19:36
  父亲稍微宽心了一点,于是示意我妈端来茶水。茶毕,杨支书开口了,满面笑容地慰问道:“何大利,最近家里日子过得可好?”

  父亲还真摸不透这支书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敷衍地点点头:“还行,还行。”
  日期:2018-11-05 11:19:56
  杨支书说:“其实我一直在关心你们何家,只是革命运动如火如荼,村里的事情你也看得到,每天都有那么多,所以一直耽搁下来。这实在是我们工作上的疏漏啊。”
  父亲站了起来:“哪里,哪里,谢谢领导关心,谢谢!”然后使了个眼色,让我和猩猩赶快上楼。
  日期:2018-11-05 11:20:25

  我跟猩猩也不多说,来到祖母房间,一进门猩猩就很兴奋地说:“晓东,你家那颗青色小珠我有线索了。”
  我一愣,连忙询问来由。猩猩从口袋里掏出一本黄黄旧旧的书,说:“那天路过西头间(当时峡山村用来储存各家各户四旧物品的仓库),我看到门缝里露了一本书出来,看四下里无人就拿了出来。”
  日期:2018-11-05 11:20:45
  我笑着说:“你他妈不会是用铁钩钩出来的吧?胆子还真大,要是被人发现,你们全家都要挂黑板跪螺丝壳了。”
  猩猩嘿嘿贼笑:“废话少说,我这次捡的书还真是个宝,叫《广异记》,里面有很多好玩的故事。我随便一翻,就找到关于你家珠子的故事。”
  日期:2018-11-05 11:21:43

  原来在唐朝武则天时期,西蕃某国进献给武则天的礼物中,就有这么一颗青色的珠子。武则天不知为何物,后将其送给了西明寺的和尚,结果又被胡人以高价从和尚手里购得。据那胡人说:此珠名叫青泥珠,是天下的至宝。在西蕃某国有个青泥泊,泊中有许多珍珠宝贝。但是淤泥很深,无法将珍宝弄上来。如果把这颗青泥珠投到泊中,淤泥就会变成清水,如此那些宝贝便可以轻易得到了。
  日期:2018-11-05 11:22:09
  猩猩讲完之后,满脸得意地说:“是不是跟你家那颗宝贝很像?一颗能吸水,一颗能吸泥。这下你们家发达了,把你爷爷那颗珠子取出来,再把它沉到青泥泊里,多少宝贝啊。”
  日期:2018-11-05 11:22:38
  我没好气地说:“取出来?怎么取?把我爷爷坟墓给掏了?你这龟孙好的不想,尽整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又说,“你说的那青泥珠跟我家那颗龙珠完全不同,泥珠来自西域,而龙是中原独有的,压根儿扯不到一块去。再说了,那珠子真能把泥浆变成清水,全国人民还用得着吃那么多苦头兴修水利大建水库吗?”
  祖上流传下来的故事,我只跟猩猩说过。一来他也是张大嘴巴,啥都管不住,就连屁股上几颗痣都要跟我说得一清二楚;二来交情摆在那儿,我跟他算起来也是阶级兄弟,头上扣的帽子都不轻。
  日期:2018-11-05 11:23:00

  我又跟他说:“实际上,那个故事也只能听听而已。我猜爷爷吞下的珠子也不过是颗值钱的宝贝,说不定比那四张画还要值钱,绝对不会是什么龙珠。否则的话,这世上岂不是真的有龙了?都是绍话刚刚,偏偏宁够(绍兴话:假话连篇,骗骗别人)。”
  日期:2018-11-05 11:23:35
  猩猩一击掌,说:“这才是问题的关键。世上根本没人见过真正的龙呀!试问千古神州,有谁真的见过龙呢?好,不说不说了。”
  这时就听下面人声鼎沸,好像几个人吵了起来。我俩都一个激灵,也顾不上龙不龙的,直接飞奔下楼。

  日期:2018-11-05 11:24:07
  没想到杨支书高坐厅堂之上,却是一脸笑容,正和蔼可亲地跟我父亲促膝长谈:“我记得当时抄你们家带头的造反派名叫张根水对吧?上个星期因为偷窃已经被公丨安丨局逮捕,判了十年。我老早就看出来了,那个小流氓不是个好货,所以啊,在他的手中是极有可能产生冤假错案的。因此我前几天特意去县城档案馆看了一下你们全家的资料,我看了又看,便看出了当时的罪证简直就是漏洞百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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