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爝火记——清末道门的诡异传说 皇极生象 玄潭尸蟾 息城人鲞》
第44节

作者: 陟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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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下有个五十来岁的老头挤了上来,他一直弓着脊背,说起话来嗓子嘶哑,中气颇有不足:“那像我这样的你有办法吗?”大师兄一指旁边的汉子:“大宾,给老乡试试咱们的天王归元丹!”那个叫大宾的汉子有些犹豫:“大师兄,咱们的天王归元丹可没几颗了,是不是—”大师兄斩钉截铁地说:“没事,大不了咱们回头再炼,现在给老人家去了病根,让他强身健体要紧!”他有意说得非常大声,好让台下的人都听到。大宾应了一声,从怀中摸出一个黑色木匣,打开来里面却是一排黄澄澄的药丸。小昌跟随祖师修习,对药理也颇感兴趣,像《太平惠民和剂局方》、《脾胃论》、《医林改错》等书籍也都粗略翻过,但却从来没听过这样一个古怪的药名,而看这药丸大小略有差别,分明是自己调配的。小昌心下狐疑,暗想且看他如何治病再说。

  大宾从匣中取出一颗药丸,纳入那老汉口中,倒了一碗清水让他服下,然后双手各成八字掌,甩了两甩之后,就在他背上的足太阳膀胱经上反复推拿。小昌看到他的手法暗暗吃惊,原来先贤提出十二经十五络,皆是以顺为常,也就是说正常情况下经脉都有固定的循行次序,像足太阳膀胱经就是起于目内眦的睛明穴,然后过巅顶而至项背,再通于腿足,这个顺序是正常走行的,轻易混乱不得,若是用外力强行逆运,虽然病症一时有所改善,久后却必有损伤。小昌见大宾如此做,分明是想结合药力让这老汉暂时恢复健康,但如此一来元气虚耗,这老汉后头的日子可就难捱了,不是肢体萎残,就是神涣气散。祖师平日里教导小昌万事由心,不可擅行逆势之举。小昌对此一向牢记,此时见大宾这样做再也忍耐不住,叫了一声:“且慢!”

  大宾没有料到台下有人会来打断他,一时错愕手上倒也停了,抬眼看时却见一个身高四尺的孩童奋力向台子挤来。这孩子生得银盘一样的圆脸,两只乌漆漆的大眼十分有神,脑后垂着一条细长的辫子。他穿着豆绿色的棉袄,枣红色的裤子,瞧来十分喜人。虽然衣裤都很笨重,但他身体却十分灵活,接连几次从人缝中钻了过去,哧溜一声便到了台上。
  日期:2018-11-12 16:52:24
  (正文)
  大宾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小昌几眼,问道:“你个小小孩童,哪里懂得许多?我这是为老人家治病,乃是诚心诚意的善举,你为何要阻止我?”小昌见他兀自强辩,生恐台下的乡民受了他的蛊惑,急急说道:“坎离水火,心肾相交,《参同契》已有明言。若是强行违逆,卫气营血依次受伤,这人还活得成吗?”
  大宾没想到小昌出口成章,上来便用高深的《周易参同契》来诘问他,他连字都不认得几个,只是听大师兄怎么吩咐便怎么做,哪里能够反驳?他结结巴巴地道:“你、你说得不对,我这样才是为老人家好。”小昌听他想要蒙混过关,哪里给他机会,他朝四下的乡亲团团作了个揖:“各位乡亲,我是个云游四方的闲人,刚才这位大哥逆行用药施功,虽然短时之内能让这位老丈精神健旺,但过不得三个月,他便会旧疾发作,且会比以前更为严重,甚至会出现意想不到的病症。真要到了那时,可就神仙难救了。”乡民们看小昌衣着光鲜,说起话来清清脆脆,便同炒豆相似,但又没一个字儿含混带过,无不啧啧称奇。他们交头接耳地议论起这孩子是从哪里来的,是否有人认得。到后来大伙儿发现,他说话时尾音带点儿豫东腔调,应该是开封、归德一带的人,难怪之前谁也没见过。不过尽管他言之凿凿,乡民们出于对大师兄的好感和信任,还是宁愿相信大师兄这一方。

  小昌眼见众人脸上露出犹疑的神色,继续说道:“大伙儿如果不信,那就让他把那药丸吃下去,我来给他用八字掌推血过宫,看看他情况如何!”大宾一听他这么说,脸色吓得煞白,叫道:“你个小东西胡说八道,万一使坏可怎么办?”说到口齿伶俐,小昌可比他强得多了:“那你给老人家使坏,你咋就不说怎么办了呢?你就是仗着自己有些本事,便在这里胡作非为,骗取乡亲的信任!”大宾手指着他,口中讷讷说不出话来。

  小昌大占上风,待要再数落他几句,逼他承认自己的行径,却见大宾一跺脚,口中呐喊一声,抡起醋钵大的拳头就向自己打来,显见这家伙嘴巴说不过就恼羞成怒,妄想将自己打倒。小昌一闪身,脚下踏着禹步飘出数尺,转眼移到另外一个汉子的身后。大宾眼前一花已不见了小昌,但他收势不住,拳头径直砸向同伴,那个大师兄之前一直冷眼旁观,眼见得两个同伴就要出丑,他足尖在台上一点,仿佛一只大鸟般腾空起身,轻飘飘地便来到大宾身前,抓住大宾的拳头向旁一带,虽然这一招势大力沉,但被他这一带却消了力道,没有打中同伴。

  日期:2018-11-12 19:42:37
  (正文)
  大宾气得哇哇大叫,红着眼睛又要找小昌算账,那大师兄却一伸手将他拉住了。他早已看出来小昌比大宾高明了不知多少,因此开口问话竟也有几分客气:“阁下禹步高明,佩服,佩服!不知阁下所出何门?与我等又有何渊源?为何一再大放厥词,阻拦我等造福百姓?”祖师向来不准小昌透露师承,就是师汲也不让小昌随意拿名号示人,所以小昌说道:“师传自然是有的,只是不便透露,刚才见这位大哥给老人推拿点揉,只怕有些差池,一时没忍住就上来了。”那大师兄听他不肯说明师父是谁,心下颇有几分不悦,但还是忍着气说道:“阁下虽然年纪幼小,但一望可知是名师之徒,至于出面阻挡我等,想来这其中有些误会、我和这两位师弟都是先天派归藏宗孙老师门下,我叫帅玉虎,这两位师弟叫冉大宾、阚大智。我等到此传练拳术,一不为名二不为利,只求能以所学造福苍生。阁下所学想必与我等有些不同,刚才应该看走眼了吧。”

  小昌倒是听祖师提起过先天派,陈抟之后数十传至明末,先天派有多位高人参与反清复明,他们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当真是“揶揄一息尚图存,吞炭吞毡可共论”,更有人加入秘密宗社,行刺满清大官,结果遭到残酷镇压,派中高手多有罹难的,至此先天派渐行式微,比之灵境派、两忘派等大派已不可同日而语。至于帅玉虎所说的归藏宗,别看名字古奥,好像是商朝所宗的卦名一般,但其实只是同治年间才分出来的一个小小分支,介阳子说他们的宗主名叫孙我雄,虽然有些小聪明,但术有余而德不足,不是成大器的人物。小昌因为听了这话,对帅玉虎也有些不大放在心上,他少年人心性,又当着台下好几百人的面,哪肯承认是自己看走了眼?振振有词地回答道:“经络腧穴从来都是顺着血气而行,否则井、荥、输、经、合怎么不颠倒过来,从另一边数起呢?我自然没有看错,反倒是你应该好好想想,如此做法真的能救人吗?”

  帅玉虎听他如此说法,面上显露出几分狰狞,但转瞬他又换上了从容的神色;“阁下如此说法,那就有些过分了。既然你说我先天派使得不对,那咱们就当着众乡亲的面比试比试,谁要是输了就从这里出去,不得再行干涉!”小昌听他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好胜心也被激起来了,他痛快地答应了:“好,谁输了谁就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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