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到河中,吴大爹停下来,稍微休息一下。他指着河两岸对王义说:“小义子,好好看看家乡的样子,好好看看这条河。以后有了大出息,到北京到上海,不管到哪里,永远也不能把她忘了。”
蒋秀梅说:“听见没?小义子。吴大爹的话,要记得哦。”
王义就知道北京有个天安门,天安门中间有张毛 的画像。对其他的地域也没什么概念,世界只有两个国家:中国和外国。也从来没有去考虑一下,只有中国和外国的话,日本又是个什么东西,在什么地方。
他有点稚气地回答道:“我晓得啦,吴大爹。”
吴大爹听了很高兴,露出欣慰的笑容。
船靠了岸,蒋秀梅坚持多付五毛钱。吴大爹那就死活不要,说:“你们今天能来陪我说说话,我就已经很知足了,哪还能多要你的钱呢?”
蒋秀梅还是有点过意不去,说:“我们平时对您看顾的也少,就当是孝敬你的吧!”
吴大爹一听这话,眼睛里面闪出异样的光彩,说:“行,这个钱我收下了。”
“那行,吴大爹,那我们走了。我们明天下午还坐船,还要麻烦吴大爹接我们一下。小义子,跟吴大爹再见。”
“吴大爹再见。”
两人下了船,跟吴大爹挥挥手,接着走路。
过岸到李庄,在村口碰到王永梅家的大哥戴卫国在那里打台球。有几句话形容他:你看他那脸皮厚的,万里长城顶头看;岁数不大,屁眼冒烟;精溜精溜,眼珠子都能说话。
虽然他眼珠子会说话,但是他的嘴巴却有点结巴。有一回他到王义家去,在街上看到几辆车追尾了,于是回来当个稀奇事讲起来。
“你们没见过,那些车子全尾、尾、尾、尾、尾住了。”
“怎么那么多尾啊?”王永福调侃他。
“那当然喽,有多少辆车就有多少个尾呗!”
戴卫国打台球打得入了迷,跟人来钱,输钱就偷家里的,一次少偷点,被发现吊起来打,棍棒底下出孝子,人倒也没有多大偏差。于是捣台球水平越来越高,球杆子握在手里特别自信,他的豪言壮语就是:“黑⑧子进那个底洞!”然后“咣当”一声,黑球应声落袋,又赢了。
他就敲着台球桌子,得意洋洋地说:“还有哪个不服的?”
冬天时两条黄囊鼻涕能一直挂到开春,棉袄的袖口黑亮亮的。有老话说:黄囊鼻子出好汉,但是他书念得是一塌糊涂。
蒋秀梅说:“小国子,不要打了。带你小弟玩玩。”
戴卫国一边盯着台球,一边说:“你们先家去,我把这局打完就回去。”
王永梅家所在的庄子水塘更多,得有四五个大小不一的水塘散落在小路边,水塘周围长一圈芦苇和蒲草,里面可以看到很多圆柱形的蒲棒。风一吹,这些小棒子象钟摆一样晃动起来,水面有一小半被荷叶覆盖,那翡翠般的荷叶上灵动着珍珠似的水滴,折射出七彩的光晕。荷叶中间探出荷花来,有的完全盛开,尽显热情奔放,粉红色的花瓣托出嫩绿的莲蓬,莲蓬围着一圈鹅黄色的花蕊;有的还是花骨朵,纤长的茎将她送到荷叶上面,亭亭玉立地,粉面含羞,风姿绰约,好似顾恺之笔下的仕女。有一个塘子里长了几株睡莲,圆圆的叶片安静地铺在水面上,叶片上有尖尖的凸起,旁边矗立着它的果实——鸡头菱角,这些叶片像是谁摆了一桌大大小小的盘子,看来村子里的精灵们要在夜里的月光下预备一场饕餮盛宴了。
王义想去摘顶荷叶挡挡太阳,他小心翼翼地踩到水边,尽量伸出右手,蒋秀梅怕他掉水里,过来拉住他的左手,王义身体前倾,总算让他勾住一茎荷叶,他把荷叶盖在头上,望着里面的荷花和莲蓬作望洋之叹。
过了池塘,有一条小路,两边都是意杨树,树下是一排自留地的篱笆。这个村树比较多,比王义他们村更有农家之意,王义村子的风貌已经被破坏殆尽了。他们走在林荫小道上,感觉不那么热了,除了蝉鸣的声音,村子里很安静,碰不到什么人,不知道是不是都上地里去了。
走到路头左拐,听到很大的嘈杂声,接着就看到一帮人在那扒房子。别人家都是砖瓦房了,就这家还是土坯房,顶上苫的稻草,时间长了,稻草颜色都变黑了。房子南墙刷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宁可血流成河,不许超生一个。
这些人一边扒一边还骂:“叫你个狗**日的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有种就不要来家。”
土坯房很矮,其中两个人拿铁叉子把稻草往下薅,那稻草都是陈年的,一碰那草灰就漫天飞舞,粘了一身一脸。两人赶紧往旁边躲了躲,看有人过来,还不忘关照一声:“哎,朝旁边靠靠,不要弄身上去。”然后眯着眼抿着嘴,冲上去接着薅。
王义小声说:“妈,他们在干嘛啊?”
“小孩儿生多了,又不想交罚款,躲起来了。只好把他们的房子扒了呗!”
“那他们住啦?”
“窝棚、桥洞、水泥管子!”
再走过三家,王永梅家到了。
王永梅家里没人,应该已经到地里去了,堂屋和锅屋的门都没有关。王义走得热了,到厨房里面拿出个大海碗来,他没有直接从水缸里面舀水喝,叫蒋秀梅拿着碗,他在水井边使劲压了一通,等了一大海碗的清水,咕咚咕咚喝下去,又凉又甜。
水喝完,王义还想再玩一玩。这个水井是很窄的那种,从上到下是一根较粗的铁管子,铁管子里面用了一个橡皮垫子密封,橡皮垫子连着一个杠杆,推拉这个杠杆的把手,橡皮垫子就做起了活*运*,把水从下面提上来。王义玩了一遍,把水缸基本上放满了。
等了一阵戴卫国,他还没回来。
蒋秀梅说:“别等啦!再等,你小姑要着急了,跟我一起到地里去吧。”
王义只好跟蒋秀梅到地里去了。
路边的沟渠里平时都是很浅的一点水,现在要插秧,用水量巨大,沟渠里面水很多,而且几乎要漫出来了。水很清,流得很快,水草顺着水流一起摇摆。
水田就像一面面巨大的镜子,倒映着蓝天白云。有的田里面已经插上了很多秧苗,一行一列整整齐齐的,像是列队做操的小学生。里面已经有很多人了,头上盖着一顶草帽,脖子上挂一条毛巾,弯腰低头熟练地把手里的秧苗分开又立即顺手插到淤泥里。有些人累了,腰弯得酸了,就挺直腰杆捶捶后腰,缓解一下,他们身后是一捆一捆扎起来的苗。再远处育秧地里有人拔秧捆秧 ,里面还有好几个稻草人,每个顶一个破草帽,两手的位置系着两块布,随风招摇。
王义没有人玩,就自己东跑跑西跑跑,一会儿趟着泥水跑到蒋秀梅旁边,装模作样插两根秧苗;一会儿跑到沟渠冲洗脚丫子;一会儿又趴在草丛里找到几颗血红的草莓。因地制宜,有什么玩什么。
这样一直干到晌午才收工回家做饭。
王永梅说:“做米饭有点迟了,就弄点水搨饼吃吧!
蒋秀梅说:“行啊,那我来烧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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