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兀的一句话让浑邪王震惊不已,他故作困惑地看着他的侍卫,但眼前的年轻人已不像从前那样一脸奴相,他看到的是自信的笑容,这一刻,他什么都明白了,汉朝人早就把卧底派到了自己身边,只是他自己浑然不觉罢了。
“在下受命骠骑将军和大王联络。”侍卫环顾四周,再次确定周围并没有人,继续用低沉的声音说道,“第一,他要您确定整个部落是不是听命于您,心向长安;第二,他叫您和休屠王通风,共同降汉;第三,举事时间三日后廿二日鸡鸣,地点西南百里夹子沟,到时候由我带路。”侍卫,也是大汉朝骠骑将军的使者,重重地强调到时候要由他带路。
浑邪王沉默了良久,才问,“我希望听到汉朝皇帝的诚意。”
“陛下已经拟旨,封您为万户侯,麾下各裨王为千户侯,以边塞五郡作为贵部放马游牧之所,民仍其业,想从军效国者受骠骑将军节制。”
边塞五郡是指陇西、北地、上郡、朔方和云中,按照汉朝的考虑,如果浑邪王、休屠王迁徙至此,将成为汉朝在北方的移动长城,阻挡匈奴人可能突然发动的偷袭。
浑邪王对这个安排非常满意,他也没有刻意隐藏这种心态,这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心理预期,非刘氏不王是汉朝高祖皇帝定下的规矩,万户侯是当今皇帝能给予的最高的政治待遇,浑邪王从刘彻的豪绰中体察到了长安的善意,他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这的确要比匈奴待我部族宽厚得多,不过我想知道得是什么时候你被汉朝策反的呢?”
侍卫笑了笑,“在这茫茫的大漠和绿洲中,像我这样的人百十之多,我们本就听命于汉朝皇帝。”
“看你年纪轻轻,想不到却是个英雄人物,至少要让本王知道你在汉朝的姓氏吧。”
“末将姓苏名武,家父苏建,以右将军身份追随大将军,想必大王不觉得陌生吧!”
成年以后,浑邪王从没认认真真欣赏过草原的日落,今天他看着火红的太阳渐渐消失在地平线,天色倏地暗了下来,只觉得这渐渐消失的太阳竟和自己的处境有些相似,曾几何时,自己在河西不也是如日中天,可现在用汉朝人的话讲却惶惶如丧家之犬。他的相国提醒他部族的裨王们已经到齐,晌午和苏武分开他便叫属下分头召集麾下小王们来大帐议事,他长舒一口气算是排解一下内心的郁郁然后步入大帐,整个下午他都在构思怎样说服裨王们和他一起归降长安。
看浑邪王进来,原本喧闹的羊皮帐篷瞬间安静下来,几个盘腿坐在地上的小王正要撑起身子行礼,都叫浑邪王抬手制止,“你们追随本王多年,如今单于要杀本王,吞并我们的部落,到时诸位也难以幸免,本王不能不给各位谋一个出路,现在你们可以割下本王的人头到王庭请赏,解了单于心腹之忧的各位可以继续占有河西肥沃的土地,而本王也算对各位多年追随有一个交代。”
“大王说的这是什么话,”一个裨王起身愤怒地说道,“单于何曾拿我们当过自己人,之前不过是忌惮我们兵强马壮才不敢叫我们北上牧羊,如今匈奴在河西屡屡吃了败仗,各个部落却把矛头指向我们说我们预警不力,这分明就是欲加之罪!”
整个大帐顿时陷入聒噪,看帐中众人竟有同仇敌忾之意,浑邪王觉得时机已经成熟才道,“此前,我和相国有意联络长安,近日长安派使者答复,许诺我为万户侯,诸位为千户侯,要求我们向南迁徙至北地、上郡、朔方等地,那里水草丰美不亚于此地,诸位意下如何?”
帐篷里瞬间陷入了寂静,时间仿佛在一刹那停滞,过了好一会儿其中一个小王才起身说道,“我们的富贵都是大王给的,大王去哪儿我们义不容辞地跟去哪儿。”
其他人也都跟着附和,浑邪王不无感动地擦拭了一下眼角的热泪,点了点头,“汉朝要我拉着休屠王一块儿投降,所以一会儿诸位回去做好准备,叫老弱妇孺收拾行李,青壮之士从即日起进入备战状态,本王亲赴休屠王那里劝降,让他们与我们一起归降大汉。”
话音未落方才第一个支持归降长安的裨王便打断了他,“大王万不可只身犯险,我的地盘离自次王那里近一些,我听说休屠王在河西之战中连祭天金人都叫汉军虏了去,仅仅因为自次王打了招呼就安然无虞。”
另一个裨王这时也抢过话说道,“我也听休屠王部落里一些小王讲,这次召集您和休屠王到单于庭,对休屠王来说不过是走个过场,真正要吞并的就是咱们浑邪王部,单于甚至已经和自次王、休屠王达成了默契,割下浑邪王人头的同时由右贤王率兵和休屠王合击瓜分我们的土地。”
浑邪王万料不到手下竟然掌握这么多连他自己都闻所未闻的情报,他又看了一眼骠骑将军安插在身边的卧底,作为自己的近卫他一直在大帐之中,心道原来这河西之地只他一个傻子,若不是属下劝阻只怕自己到了休屠王那里还没叙旧情就被他绑了邀功,浑邪王越想越气,枉他还替休屠王做打算,这休屠王却为了一已私利不顾多年唇齿相依的感情出卖他以求保全,此时如果不是担心贸然发动军事行动会影响整个部族渡河投降的大局,他真恨不得带上麾下勇士和休屠王硬碰硬地干一架。
不过很快他就冷静下来,既然骠骑将军把休屠王这个烫手的山芋扔给自己,自己何不效法扔回去,众裨王散去之后,他对站在一旁的苏武说,“请您代表我到休屠王那里游说,我想这样胜算会更大一些。”
“在下也有此意,不过大王要派兵于边界策应,以保我之周全,毕竟三天后,大王要由末将引路投降。”
日期:2019-04-09 09:50:43
休屠王聚精会神地盯着羊皮上草草绘制的地形图,竟没有留意帐篷中多了一个人,如果不是看到了影子,他可能还在沉思——他被吓了一跳,所以下意识地要拔刀,那身影忙道,“大王,是我。”他心中暗自责怪自己过于紧张,贴身的护卫一定是有什么事才会进来通报,只是看他一直沉思才没有打搅,他端起小桌上的马奶酒咕咚咕咚一饮而尽,听侍卫说道,“浑邪王的使者大张旗鼓地来到我们的地盘说要见您。”
这个时候任何举动都可能持续发酵影响全局,休屠王皱了皱眉头,“大单于最忌讳我们几个部落首领私下有联系,浑邪王此举恐怕是听说了什么风声,告诉使者就说老子病了,不见。”
“是什么病说话还能如此中气十足呀?”使者已经不请自来了,看休屠王朝侍卫投去问责的眼神,苏武不慌不忙道,“负责看守我的那个守卫叫我一不小心拧断了脖子,回头我禀报大王赔您一个便是。”看着休屠王愤怒地看着他,使者接着说,“要是想杀我待我传完话再动手也不迟。”
苏武临危不惧的模样倒是激起了休屠王的兴趣,他示意侍卫退下,看侍卫有些担心的样子说道,“他不敢杀我,杀了我你们还会活着叫他出去吗?”这话像是在示威,可使者听起来觉得仅仅是壮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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