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顺手摸了一下水槽的边缘,除了有些滑手以外,毫无钉子、铁钩这种物件存在。A特地从水槽边的压水泵那边绕了回去,当时这种压水泵还属于比较高科技的物件,只在一些地下水资源丰富的大城市中比较普及,其实也就是一个带活塞的铁筒,通过反复压提,形成筒内的气压差,让地下水自行涌出来。寻常百姓家,还是靠水井或湖泊里的水进行存储来满足日常生活。
A摸了摸压水泵的把手,微微摇了摇,似乎不是很牢靠,随着摇动,水泵的几个关节活动处发出叮叮当当的金属撞击响声。那些活动的关节处是用手指粗细的铁条穿过,两边弯曲而固定着的,由于使用频繁,多少有些松动,但是想破坏掉把手,却很不容易。
A走了一圈,绕了回来,继续坐在冯进军的身边。冯进军正抓挠着自己的背心腋下,没事一般说道:“你不会是想破坏掉那个水槽吧。”
A撇了撇嘴,说道:“那还不至于。”
很快,一个特务开始冲着铁笼子内吼叫了起来:“懒家伙们!都滚起来!放风时间结束了!”一边吼着一边用力敲打着铁笼子的支架处,发出刺耳的哐当声。
放风广场的铁门又打开了,那两个看守老涂和老六走进来,铁门旁一边一个地站着,将铁棍握在手中敲打着喊道:“都给我滚过来!动作快点!谁慢了一步下午就别想出来了!”
所有的犯人都不情愿地站起身来,向铁门处靠拢,老涂吼叫着:“排好队!排好队!两两一组给我站好了!”
A 跟着冯进军走向铁门,他们排在一楼的最后两位,旁边则是二楼的犯人。由于那几个右派已经提前被带走,所以队伍参差不齐。
A一直注意着二号楼的动静,到目前为止,似乎还没有犯人出来放风的迹象。这让A很是揪心,难道见都见不到机要员吗?
队伍在慢慢地前进着,铁笼子外的一个特务捧着一本名录,吆喝着:“101,李本伟,张前。”大胡子李本伟和张前各自有气无力地喊了声“到”,跨过铁门向里走去。特务继续念着名号:“102,郑广利,王致胜。”只有一个人“到”了一声,老涂冲铁笼子外面的特务说了声:“刚才闹事先关进去了。”特务点了点头,骂道:“进去!”
很快就轮到冯进军和张海峰了。
特务喊道:“108,冯进军,张海峰!”
冯进军喊了声“到”,A并没有跟着冯进军一起答到。冯进军用胳膊捅了一下A,A才慢慢地应了声“到”。
老涂就站在A旁边,一把揪住A的领子,瞪着眼对A骂道:“新来的,下次叫你的名字给我反应快点!听到没有!下次回答慢了,把你舌头割掉喂狗!”A这么做是想故意延迟自己向前走动的时间。
A连忙点了点头,他的目光越过老涂的肩头,此时他看到二号楼正有犯人走了出来,正停在进广场的第一道铁门边。二号楼的这群人低头不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A连忙又说了句:“长官,我新来的,不懂规矩,下次不会了。”
老涂骂骂咧咧地把A放下,骂道:“快走!”
A和冯进军跨进铁门,跟着前面的张庆和豆老板慢慢地走着。A的目光锐利起来,他正向二号楼的犯人扫视着,猛地,A的目光停下来,他终于看到了那个他已经在脑海中勾勒了千万遍的机要员的形象。就是他,没错!
快速地识别人以及在广大人群中迅速找到目标,是一个优秀的特工必须具备的一个基本素质。不得不说,A在这方面不仅合格而且很优秀。 特工的地下斗争往往是在非常复杂的情况下发生的,很多场合是没有时间给你慢慢寻找、观察的机会的,你必须用不超过两眼的时间,在你的目光范围内找到你应该联系或者跟踪的人。如果时间太长,就会被同样敏锐的对手发现。不恰当地比喻一下,好像丨警丨察抓小偷,双方都没有见过,如何识别呢?小偷往往在锁定目标的时候会左顾右盼,不断地观察,这就给了丨警丨察极好的判断;同样,如果一个丨警丨察太长时间到处乱瞄,小偷也会注意到这个人不是自己的同伙很可能就是丨警丨察。要做到特工的级别,就需要用最快的速度来锁定目标,这不仅仅是一种技能,也是一种心智。
A如同闪电一般从二号楼犯人的脸上一一扫过,第一眼就锁定了几个人,第二眼就已经认了出来。尽管此时机要员仍然浑然不觉地低着头,A知道以机要员的能力,如同他再盯上几眼,机要员可能就会察觉到有人在观察他,而转过头来。但是A并没有这么做,因为A也注意到铁笼子外还有几双眼睛在他身上扫视着,同样是训练有素,他如果再盯着机要员,机要员一转头,恐怕国民党的特务就会发现他们两个认识了。A必须用一个其他的方法来让机要员注意到他。
电光火石之间,A想到了一个办法。
A已经不再注视二号楼的机要员,他向前迈了一步,突然一个趔趄,摔了一跤。这个动作一半是装的,一半是真的。此时的A的确又饥饿又憔悴,所以他任着自己的一条腿一软摔了下去,这种半装半真的表演是极难被人识破的。
A摔倒的同时,极有穿透力地“啊”了一声!顿时,齐刷刷的目光向他扫来,不仅仅是特务,甚至前面的张庆和豆老板也都回过头来。
A连忙爬起来,他已经感觉到机要员也向这边望了过来。
二号楼的看守已经骂了起来:“看什么看!头低下!”
一号楼的看守也冲着A骂道:“好好走路!妈的!”
冯进军拉了A一把,问道:“没事吧。”
A站了起来,并没有说话,脑袋左右左右地摇了七八下。A摇头很奇怪,尽管很快,但并不是左一下,右一下,而是左一下,右一下,再左两下,再右两下,再左一下,一共七下,然后才说:“没事。”继续向前走去。
特务骂道:“脖子摔断了?”
A边走边对特务说道:“我有颈椎病,晚上睡不好就难受。”
穿过特务的身后,A扫了一眼二号楼机要员那边,只看到机要员已经低下头来,那边的第一道铁门已经打开了,人群正缓缓地向前移动。A再也不能扭头观察机要员了,如果他再转头,就会超过九十度,相当于回头看了。
A和冯进军步入牢房,门哐当几声,从外面锁上了。
冯进军站起来,抓着铁栅栏冲外嚷道:“长官,今天能有点肉吃吗?”
落锁的看守正在逐个检查房间的情况,回头骂道:“你每天哪儿来这么多废话!滚回去老实坐着。”冯进军继续不依不饶,嚷道:“长官,嘴巴里都淡出鸟了!”
那看守骂道:“那你就把淡出的鸟嚼嚼吃了就是!”
冯进军嚷道:“谢谢长官了!”
冯进军转过头,用暗语的方式对A说道:“你好像在引起谁的注意。”
A居然淡淡地笑了笑,用暗语说道:“希望真的能注意到。” 机要员当然也注意到了一号楼突然摔倒的犯人。他并不认识张海峰,甚至从来没有见过。他看到一号楼有人突然摔倒以后,才注意到了这个陌生的犯人。
摔倒并没有什么奇怪的,这里每天都有人会摔倒。不过,这次机要员觉得和以前不一样,一号楼摔倒的男人站起来的时候,头左右摇动了几下,尽管只是几秒钟的时间,机要员还是记住了。左右左左右右左,这是摇头的顺序。
当机要员把“左右左左右右左”在心里默念了几遍后,他的职业特点突然给了他一个提示——摩斯密码?这是一种以长短间隔为信号的情报语言,比电报电码更加简单,也更为复杂,比如远距离的通过灯光闪烁的长短来打信号。这种密码在整个二次大战的情报通讯中一直发挥着重要作用,特别适用于短句的通讯传达。
这七次摇头,是用左右来代表长短吗?那么“左右左左右右左”的顺序,有几十种意义的组合,每个国家还都有每个国家的说法。机要员掌握的就有国际标准、欧洲、美国、苏联四大类十余种摩斯密码的规则,这更让“左右左左右右左”的意义增加到了上百种。
机要员是经历过极其严格的解码训练,他已经有一种习惯,把任何类似于电码的信号记忆下来。自然,A所做的摇头动作也引起了机要员的注意。
机要员能够判断的是,要么是这个人只是无意之中这样做的,要么是有意的。如果是有意的,那么这个人很可能是要传达什么信息给他。但是机要员又想到,这个人怎么知道二号楼的这群人里面有我这样一个精通解码的人?难道是重山市党组织派来营救我的?但现在没有办法证实这一切,只有下午或者第二天放风的时候,再次注意一下这个人,如果这个人又左右摇头,那就有意思了。
多亏了机要员的谨慎和机智,才让A有机会和机要员进行初步的联系。
A的急中生智绝对不是盲目的乱想,而是对机要员的能力非常了解之后的急中生智,不仅符合逻辑又能够隐人耳目。
A是懂摩斯密码的,但是他只懂***常用的苏联制密码规则,而且只能交流有限的信息。A的摇头是有深刻含义的,但是今天摇七次头,却没有实际意义,因为他弄错了一个。他应该是按“左右左右右右左”来摇,代表长短长短短短长。A也知道自己弄错了,不过A觉得没有关系,机要员只要留意到了他,就给了他第二次向机要员传达信息的机会。
A计划用几天,甚至是十天的时间来告诉机要员——我来救你,你关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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