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轶“素好事”,性格很豪爽,见了李通就说:“我这个人说话喜欢胡同里赶猪——直来直去,现在天下形势属于牛绳子系在马鼻子上——乱了套,王莽的新朝我看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你哪来这么多歇后语?”李通笑着说:“到底什么事吧。”
“我看老刘家的江山还得蔺相如出马——完璧归赵。”
“你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李通笑着摇头。
“就是说,汉室一脉,不会绝。”李轶说:“肯定还得兴起来,你看咱们南阳郡的汉代宗室里,要数就数刘縯弟兄几个,人性好,待人接吻……”
“接物,接物。”李通纠正。
李轶摆了摆手:“甭管接啥了,人家有胸襟,有气魄,泛爱容众,讲义气,连狐朋甲和狗友乙那样的都能担待,咱们应该找这样的人商量一下,共谋大事。”
李通哈哈大笑,李轶不明白:“你又笑啥?”
“我笑咱们想到了一起。”李通说。
这堂兄弟俩人一合计,李通又听说在新野躲避官府捉拿的刘小三正好来宛城卖谷子,就让李轶赶紧去请他。
这天,为了生计的刘小三从新野的姐夫那里拉了些谷子到宛城倒卖,忽然看到一个人急冲冲地跑来。
刘小三推车就跑,可推着一车重重的谷子,哪能跑得过人家。
气喘吁吁的李轶追上刘小三:“你,你跑什么啊?”
气喘吁吁的刘小三说:“我,我以为是城管呢。”
李轶把刘小三带到了李通家中,刘小三得到了李通的盛情款待。
那种美好的感觉,六百年后卖马的秦琼在单雄信家有过同样的感受,两千年后北漂的王宝强在冯小刚的剧组里也有过类似的体会。
刘小三开始以为李通是因为“士君子相慕也”,所以李通问啥,他就说啥,不问,也不多说话。李通留他住了几天,两个人越聊越投机,李通心想,该说正事了。
对唱,《宛城一夜》,音乐起。
李通:“我想再问你,是否知道么?有一句谶语,说刘秀当皇帝。”
刘秀:“曾经听说过,从来不在意。谁来当皇帝,和我没关系。”
不唱了,李通以为没戏了,过了一会,刘小三忽然又唱了起来:
刘秀:你说的谶语,可是令尊的老师?
李通:到底咋回事,我心里有了底。
话说到这份上,不能再绕弯子了。李通就把自己对谶语的理解,以及为未来的谋划给刘小三说了一番。刘小三心想,虽然自己没有什么当皇帝的想法,但大哥刘縯好像有这个意思,还曾经对自己唱过什么“未来不是梦,他的心跟着天下在动”的反动歌曲。就暗暗下了决心。和李通约定在新莽王朝进行都试骑士日这一天,劫持前队大夫以及他的属正,“因以号令大众”。
他们约定的这一天,恰好是立秋。
我们把这次活动称之为“立秋起义”吧,和很多很多年以后的“秋收起义”一样,尽管起义的本身失败,却有着重要的革命性意义。
从他们做下决定的这一刻起,刘小三不再是刘小三了,这个决定使他成为谶语中正版的刘秀。
对二十八岁的刘秀来说,这个决定相当于《潇洒赌一回》:
我拿青春赌明天
要用谶语应一生
刘秀这一赌,赌赢的概率比买彩票中大奖还难。输了,就是身家性命,可一旦中了大奖,不是几百万几千万的钱,而是整个中国的如画江山。
这个赌,值。
此处还要注明:这属于专业人士的高难度动作,请勿轻易模仿。
要不,怎么会有那么那多渴望成功的青年人,误入传销组织呢。
日期:2008-9-16 10:13:26
八
很多公司和企业,在制定好一个方案后,最大的问题,就是执行力的问题。
如何提高执行力?首先是“有效沟通”。
刘秀和李通在制定好“立秋起义”的方案后,最初的沟通做的还不错。岗位职责也很明确:刘秀这边和李轶一起回去见刘縯,共谋大局。李通留在宛城,发动亲朋好友,组织武装力量,做“立秋起义”的准备工作。
结果,李通这边出了事。
问题就出在执行力上。
李通的父亲李守当时还在长安工作,李通心想要是自个在南阳造了反,父亲在长安跑也跑不及。“身长九尺”的李守或许有运动天赋,但这么高的个子,参加短跑项目不占优势,因为,博尔特那样的高个飞人,历史上也没几个。
李通就派人去通知父亲。
从这件事上来看,李通是个孝子,可正因为他的孝顺,招致家族大祸。
李通派去的这个人是他堂侄子。员工是执行的主体,李通这个堂侄子在整个“立秋起义”方案中,起到了关键的作用。
估计派这个人之前,李通考虑了很多因素:比如这个人的忠诚度,必须保证是百分之百,绝不会到官府告密;还有这个人的“大嘴度”,必须保证是百分之零,嘴必须得严实,不能乱说,尤其是酒后乱说,万一传出去,全都得掉脑袋;并且,李通可能对这个人的口才也进行了一番考查,必须得会说话,懂措辞,才能说动父亲,要是一见到父亲就说:“老爷子,你儿子反了!”父亲“咔一下——抽了”也不行。
李通把这些细节都想周到了,才派自个的堂侄子走这一趟,却百密一疏,忽视了堂侄子的健康问题,走的时候也没给堂侄子做个全身体检,结果堂侄子走到半路,病死了。
堂侄子病死的消息传到宛城,李通大哭:“我那苦命的堂侄子啊……”
其实,李通哭的潜台词是:“我那苦命的爹啊……你一个人在长安该咋整啊?”
在长安的李守似乎听到了李通内心的哭声,竟然知道了李通要造反的消息。《后汉书》对没有解释李守知道此事的途径,只说是“密而知之”。
英国生物化学家鲁珀特•谢尔德雷克提出过一个概念,叫做“延伸的思想”。该理论认为:与电磁场的存在一样,当一个人的想法和意识在空气中游荡时,很可能被别人捕捉,形成“心灵感应”,当然,这种心灵感应大多在互相了解很深的人之间发生,比如父子。
还有一种可能。
李守是谶语学科的高材生,连“刘氏当兴,李氏为辅”都能推算出来,自己儿子有点什么异常的想法,想必更容易知晓。电影里我们经常看到这样的场景:掐指一算,可知未来吉凶祸福。平常人做不到,掐脖子也没用。
李守虽然掐指算出“刘氏当兴,李氏为辅”,也知道“刘氏”指一名叫刘秀的人,却不知道“李氏”就是自己家的人。突然知道自己的儿子要造反,李守的心啊,哇凉哇凉的。
李守先是找自己的同乡好友——中郎将黄显商量,说:“我儿子要造反,我算了下日期,就这几天的事,为了保命,长安这个地方我不能再呆了,只能亡命天涯。”
“你电影看多了吗?”黄显说道:“亡命天涯?人家能亡命天涯,你不能。”
“我为啥不能?”
“今关门禁严,君状貌非凡,将以此安之?”《后汉书》上,黄显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如今到处都在戒严,你这个头高得跟姚明似的,太好认了,打老远就能看出来,根本没法蒙混过关。“不如诣阙自归。事既未然,脱可避祸。”
李守一听,有道理:“趁现在儿子还没造反,我就去向皇帝交代,坦白从宽,主动做污点证人,让皇帝防患于未然,皇帝一高兴,肯定能免了自己的死罪,说不定,儿子的罪也能免了,因为惩罚不是目的,教育才是根本,年轻人犯错误总是难免的嘛。”
于是,李守写了一封大义灭亲的检举信,交给黄显,让黄显代他禀奏朝廷。
黄显拿到信,还没来及给王莽看,李通造反的事就走漏了风声。留在宛城的李家的人,都被官府抓获,就李通一个人跑了,实现了父亲想干却没条件干的事——亡命天涯。
王莽大怒:“跑了儿子跑不了爹,把他爹给我关大牢里面去!”
这时候,黄显出来说情了:“皇上,李守是个好人,他知道儿子要犯逆天之罪,自个非但没跑,还主动写信检举揭发,实在难得。”
王莽一听,有点犹豫了,又看了黄显呈出来的检举信:“那,你说怎么办吧?”
“臣愿意押着李守,一起回老家,给他儿子摆事实讲道理,要是他儿子李通不听,我就命令李守向北自刎,以谢皇帝大恩。”
王莽想了想,说道:“这么着也行啊,要不就按你说的办?”
王莽之所以会同意黄显的意见,很大一方面是觉得李通等人策划的所谓“立秋起义”,就像是小孩过家家,脑子一热,就你当爹我当妈,并非真要去大逆不道,弑父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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