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时候想想,自己的境遇和那些流浪犬实在太像了,因为后来妈妈也生病去世,从此我变得孤零零的一个人,那会儿我忽然发现,我就是一只流浪犬。
“后来铁路沿线整治,就连铁皮房也被挖掘机暴力拆解了,你看我算不算是一只流离失所的流浪犬?”
安昕说到这儿,抬起眼睛望着冯浩然。
冯浩然还沉浸在故事里没有转过神来,他不知道如何回答安昕的问题。
安昕又低垂下长长的睫毛说:“其实也无所谓,现在学校里有宿舍,我一年四季都住在宿舍里,宿舍就是我的家。”
冯浩然无意识地搓着手说:“真是不可思议的经历,安昕,我没想到你有这么多不可思议的过去,依我看,你和那些流浪犬长时间在一起生活,自然会产生感情,但人和狗怎么会相同呢?你看你现在已经是我们湾州大学的学生,有自己的追求,而那些流浪犬,仍然在城市的角落里游荡,自生自灭。”
安昕反驳道:“不,你不懂的,我觉得人和狗是一样的,只是活法不同,你不要以为那些流浪犬只知道四处游荡,它们也是有情感的,它们懂得捍卫自己的家园,懂得保护家人,懂得爱。”
冯浩然不能理解安昕的话,他觉得安昕也许有些想多了,他不敢想象那些四处乱窜的野狗会像安昕说的那么有爱,但他不想撕毁安昕小小的世界,只是说:“那么,你离开铁路边的铁皮屋之后,现在还会去照看那些流浪犬吗?”
只要谈到流浪犬,安昕总是有说不完的话,她说:“会啊,周末的时候,我会买一些它们喜欢吃的东西去喂它们,它们看到我回去就像是看到了姐姐回家一样,有些狗年龄都已经很大了,但还是会摇着尾巴欢迎我。”
冯浩然有些不太相信安昕的话,但安昕说得那么认真,又不得不让他相信,他说:“安昕,听你这么说,我都被感动了,你也许不知道,我从小就不喜欢狗,更不用说郊区的流浪犬了,也不知怎的,我觉得那些流浪犬就是不吉祥的象征,总是对人充满敌意,可能是我妈的缘故吧,我妈总是说,看到那些野狗,一定要远远地避开,很难说它们会不会攻击你。”
安昕对此嗤之以鼻,她说:“这一定是你误会了,理性一点地说,我们人类其实也是动物,这是我们动物医学系一位教授说的,他说人和动物没什么两样,不管是生理结构还是思维模式,基本一样,最多说人类比一般的动物智商高一些罢了,懂得积累知识,懂得使用工具,可根本上还是动物呀,心底里怀着与生俱来的恶意。”
冯浩然笑笑说:“这位教授也真是有意思呀,不过我对他的性本恶论保留看法,说得也是,我在剑桥大学也遇到过这样一位哲学家,他的言论非常偏激,他觉得人类不应该穿着伪善的衣服。”
安昕翘了翘嘴巴说:“不穿衣服不是要冻死吗?英国那么冷,剑桥的怪人应该很多吧?”
冯浩然点头称是:“那儿崇尚学术自由,各种论调都会被尊重,说不定你对于流浪犬的一些看法也能在那儿找到支持者呢,剑桥有个传统,只有找到互相支持的人,他们就喜欢成立一个社团,所以呀,你要是在那儿上学,或许剑桥就可能多出一个流浪犬社团。”
安昕伸展着双臂趴在桌面上,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一般,安静的表情犹如秋天高原上恬淡的湖面。
日期:2019-03-07 16:25:36
17
冯浩然的实验室筹备基本顺利,在安昕的帮助下,书籍文献、仪器设备的采购预备工作井然有序地在进行。
星期二的晚上,冯浩然驱车回到家中,荆思语已经为他做好了晚餐,有他爱吃的咖喱土豆烧牛肉、凉拌笋干丝瓜、白金豆炒红椒,这些是荆思语拿手的好菜,冯浩然从小就喜欢,虽然去英国呆了那么多年,但只要荆思语给他做上几道小时候常吃的佳肴,他的味蕾就开了。
荆思语的心情看起来不错,她乐呵呵地对冯浩然说:“浩然,学校的事情办得怎么样?”
冯浩然夹了一粒饱满的白金豆放进嘴里,咀嚼了一下,感觉到满嘴的清香,他说:“妈,学校的事情非常顺利,只有一台设备的采购存在一点麻烦,但我已经从我导师那儿得到允诺,他会帮我处理,最多三个月,我的实验室就可以正式开张了。”
荆思语的愁容并没有因此而舒展开来,她说:“有钱当然好办事,要不是你自己投进去300万,我估计三年都不一定可以筹集到需要的启动资金,所以呀,这个实验室还不是咱们家的?沙漠,沙漠,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说说看,你怎么会死揪住沙漠不放?是不是因为梵雪?”
冯浩然也没太在意荆思语的抱怨,他说:“妈,你借给我的那300万,我到时候会还给你的,公司要是上了市,我的股权也不少,到时候我还可以付给你利息。”
荆思语“啪”的一声将筷子放在桌上说:“浩然,你是我亲生儿子,你怎么说这种话?我辛辛苦苦一辈子不都是为了你吗?我的不就是你的吗?你拿去捐给学校我没有意见,那是为了你的事业,可你也不能这样寒碜我吧?”
冯浩然见荆思语脸上有些愠怒,便岔开了话题说:“至于研究沙漠,这是我个人的追求,这和梵雪还真没什么关系,没错,我和梵雪是在撒哈拉重逢的,可在之前,我就在剑桥做出决定研究沙漠了。”
荆思语像老牛反刍一般细细地在嚼着一块笋干,似乎那笋干里可以嚼出她过去经历过的那些酸甜苦辣。
荆思语又拿起了筷子,但没去夹菜,她说:“浩然,我也想开了,你呢,既然痴迷于学术,你可以继续做你的沙漠研究,但你要记住,天道集团不是他冯如远一个人的,该我们拿回来的那部分,必须要拿回来。”
冯浩然见荆思语的语气缓和了些,便说:“妈,你不要这么见外嘛,如远哥跟我们是一家人,天道集团归谁不都一样吗?”
也许在荆思语的心底里,她和冯如远永远不会是一条船上的人,她最愤恨的就是冯浩然这一点,总觉得冯浩然不理解她,在家族资产分配方面考虑得不够成熟,她怒道:“浩然,你别幼稚了,这公司要是上了市,资产可是白纸黑字写在财务报表上的,如果冯如远他侵吞了一切资产,你我都得靠边。”
冯浩然像往常一样对冯如远充满了信任,他说:“我相信如远哥不会做得这么绝。”
荆思语愁眉苦脸道:“他不是不会,他是不敢,只要老头子在,他如远是不敢的,可要是万一手术……”
冯浩然见荆思语忧心忡忡的样子,边伸出手去推了她一把说:“唉,妈,不要这么伤心,爸爸会好起来的。”
自从上次在病房里开了先例,冯浩然从此就改叫冯天道爸爸了。
荆思语叹了口气说:“我以前责怪你不叫天道爸爸,现在你自己改口了,我反而有些不习惯了,是啊,天道对你的好远远胜过你自己的亲生父亲,你应该叫他爸爸,可我心里忽然有些别扭,你有你自己的爸爸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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