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问结束,吴子健看着女书的满满一页纸的记录,对晋军参谋竖起了拇指。
“吴长官,请将审讯记录抄录一份给我,我将以此向独12旅旅部复命。”肖俊平同时望着吴子健和女书说。
那女书的字写得相当漂亮,而且,女书本人的容貌,也很俏丽,在记录过程,女书不止一次地向精通日语的晋军参谋投来惊和钦佩的目光。这不禁让肖俊平想起了同来丰店的通讯班女兵,尤其是那个长相清秀、被日军扒掉了衣凌-辱的女兵。晋军参谋心底一酸,不敢再去看八路军营部的这个女书。
吴子健命令书回营部去抄写审问记录,却将自己的早饭开到了这个窑洞里,他与肖俊平一边喝山药粥,一边向对方请教这支日军的构成。红军在半年前仓促接受改编、随即开进了山西战场,在下层指战员那里,对日军的战斗序列,大多数人至今仍模糊不清。
肖俊平得到了进犯日军的第一手情报,情绪变得好转,何况,他对吴子健及其部下的勇猛作战很是钦佩,因此吃着早饭、兴致勃勃地为八路军的副营长讲解起来。
他说,眼下侵华日军的构成,基本是以师团为单位,每个师团两万多人,相当于国军的一个军;每个师团下辖两个步兵旅团,其旅团相当于国军的一个师;每个旅团又下辖两个步兵联队,其联队相当于国军的一个团。昨天攻击丰店县城以及窜至大王峪的日军,来自濑名师团——
听到这里,吴子健插话道:“我们林师进山西的第一仗,在平型关打的日军,番号据说叫板垣师团。”
肖俊平频频点头:“我知道我知道,师团长板垣征四郎将,从关东军调过来的;板垣师团下辖两个旅团,国崎旅团和三浦旅团,你们林师伏击的,是三浦旅团一部。”
吴子健蹲在肖俊平的床边,津津有味地听着,还不断地往晋军参谋的粥碗里夹菜:那是一盘咸萝卜条。
肖俊平一边客气地致谢,一边继续说:“但是日军讲究联合兵种作战,他们的师团,除了我刚才罗列的两个旅团四个联队的步兵,每个师团部还直辖一个炮兵联队、一个骑兵联队、一个工兵联队和一个辎重兵联队——”
吴子健再度插话道:“那汽车队,应该属于哪个联队?是日军的那种大卡车的。”
肖俊平一愣,犹疑道:“汽车队?大卡车?那、应该属于辎重兵吧,运送弹药、粮食什么的。”
不料吴子健却一摆手:“不是,平型关那仗,我在山梁看得清楚的,粮弹还有棉衣都装在马车,汽车、大卡车坐的都是日军士兵,有百辆呢!”
肖俊平吃了一惊:“你是说,百辆的大卡车,坐的都是鬼子?”
吴子健眼睛也一瞪:“那还有错!我们突然一开火,眼看着卡车的鬼子齐刷刷往下跳,一转眼躲到车下去了,机枪都打不到他们。后来我们冲下去了,才把他们从车底下逼出来;那些卡车,不少被手榴弹炸坏了,其余的也开不出去,后来师长干脆下令,都放火烧掉了!百辆汽车,摆满了关沟,全烧了,看着那叫解气!”
肖俊平沉思起来,吴子健对那场著名伏击战的回忆,令他神往;但直到这时他才从亲历者口得知,当时百辆的大卡车运送的竟然不是辎重,而是日军作战士兵,这再次让晋军参谋对日军的机动投送能力感到震惊。
他感慨地打量着此刻谦恭地蹲在他床前的吴子健:这个等个头的八路军副营长,是在平型关喝过日本人的血的!
窑洞口蓦地一亮,走进了一个人,吴子健站起来向他打招呼,肖俊平慢慢认出,这正是昨天下午在大王峪打扫战场时、训斥过自己的八路军长官。
“教导员,”吴子健兴奋地说道:“我刚才让晋军的肖参谋帮着审问了那几个日军俘虏,肖参谋真行,日本话说的呱呱的,问出了不少有用的东西,我正让书整理呢。”
刘树看了一眼端着饭碗、半躺半坐在床铺的晋军参谋,对方显然也在看着他。刘树没有向肖俊平致意,却轻轻碰了下吴子健的手臂:“副营长,你来一下,我有话说。”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窑洞,刘树径直往前走,目的地似乎是临时营部的小院,吴子健却站在了窑洞口。刘树发觉后,回头看着吴子健,对方在窑洞口一动不动,脸色已经不像刚才那么开朗。刘树叹口气,走回到吴子健身前,压低了声音:
“副营长,里面那个晋军参谋,你不能带他走。”见吴子健要打断自己,他做了个压制的手势继续急急地说:“而且,你不得将我们营接下来进军的目的地以及任务告诉他。”
吴子健无奈地摇摇头,声音却不像刘树那样刻意压低:“我说教导员啊,人家晋军独12旅也是咱们的友军,何况肖参谋见多识广,他刚才跟我聊的日军的战斗序列,我连听都没听过,真管用。我们应该请他给咱们二营的连排一级干部讲讲课。”
刘树强忍着火气:“老吴,我们眼下最需要做的是全营转移,然后秘密向目关门山转进,哪有工夫听什么国民党反动军官讲课!”
这下,吴子健反感起来,他嚷道:“啥反动军官啊?你昨天没亲眼看见肖参谋拿着马刀和鬼子骑兵拼命吗?冲他杀鬼子不含糊这一点,我敬重他!你不让我带他走?他现在又瘸又伤的,我们把他一个人扔在这,等着小鬼子捉他当俘虏?!”
吴子健越说情绪越激动,已经浑然忘了晋军参谋能够听到他与教导员的对话。蓦地,窑洞里面传来噗通一声,紧接着是女卫生员的惊呼,吴子健马意识到了什么,转身冲了进去。
窑洞里,肖俊平滚落在地,一张英俊的脸孔因为疼痛和愤怒而变了形,女卫生员不知所措地惊呆在原地。
“吴长官,”看见吴子健进来,肖俊平极力克制着剧痛,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谢谢贵军为我疗伤,我要走了。”
吴子健明白,刚才还和他谈笑风生的晋军参谋,显然被教导员在洞口说的话刺伤了,他急忙抢前,一边训斥呆呆的女卫生员:“还站着干什么?帮我抬人!”
两个人不顾肖俊平的挣扎,又将他抬回了临时搭的床铺。
“你要往哪走?”吴子健压着无名火说道:“你这条伤腿,你走得出去吗?”
肖俊平也发作起来:“走不出去,爬着我也要爬出去!宁可死在前线,也绝不和你们八路一道当逃兵!”
没等吴子健反驳,刘树却冲了进来,他一如昨天下午在大王峪打扫战场时那样,手指直指着肖俊平,喊道:“肖参谋,你不要血口喷人!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八路要当逃兵了?我要是没记错的话,昨天正是肖参谋你带领着一帮逃兵,被鬼子追杀得屁滚尿流!”
“你住口!”肖俊平声嘶力竭地喊了起来,脸色已经气得惨白,一只手下意识地去腰间摸手枪。但手枪显然和外衣都不在身。
剑拔弩张的气氛,吓傻了女卫生员,窑洞外,早已经有人跑去喊营长。
【网站提示】 读者如发现作品内容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 非常感谢您对易读的支持!
举报
© CopyRight 2011 yiread.com 易读所有作品由自动化设备收集于互联网.作品各种权益与责任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