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九奴福礼拜道:“奴家拜见二位公子。”
苏轼熟门熟路,直接开口:“把这屏风撤了去。”
萧九奴闻言沉默片刻,然后说道:“依公子就是。”
一旁的小厮已然上前撤屏风。其实这屏风,每个姑娘房里都有,撤不撤屏风也是由姑娘们说了算。每有新客,屏风就会竖在中间,若是姑娘对这个客人有好感,才会撤去屏风。
这般清倌人,自由度还是挺高的,卖的不是身体,甚至卖的不是艺,卖的是恋爱。文人士子到这般地方来,其实就是来谈恋爱的,诗词琴艺,那是浪漫。这个时代,也唯有青楼里有恋爱,其他地方是没有恋爱这个东西的,结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结婚前的男女,连面都见不上。
清倌人提供的服务,可以算作是“恋爱服务”。
屏风一撤,小厮也就出门而去,房内只留一个伺候酒菜的丫鬟。
萧九奴犹抱琵琶半遮面,含羞低头,并不抬头与甘奇苏轼对视。
甘奇是第一次来这种场合,并不多言。苏轼却开口道:“劳烦萧姑娘抚几曲,我与甘兄对饮几杯。”
一般情况下,到这里来的文人,大多都是捧着姑娘的,好似追求一般。苏轼则不然,多是姑娘们捧着他,苏轼也习惯如此。
萧九奴抚琴开唱,婉转动听,开口直接唱甘奇的词。
甘奇多少有些拘谨,与苏轼连连对饮。
这边厢房里曲子已经在唱,不得片刻,左右厢房忽然也挤了不少人,都是遇仙楼里的姑娘。
听得萧九奴在唱曲,姑娘们一个个激动不已,互相窃窃私语。
“真是那甘公子与苏公子来了,千真万确,今日一定不能错过了机会。”
“机会是不能错过,愁煞个人,该用个什么借口好呢?”
“姐妹们,不若咱们直接进去?”
“不可不可,如此岂不是失了大礼?”
“那你们说怎么办?总不能又让九奴一个人把好处占尽了?”
“还是等等,若是两位公子出来如厕之类,咱们上前去请,便当作偶遇。”
“好,这个办法好,又不失礼,也不唐突。”
正当众多姑娘互相商量的时候,隔壁屋里的唱曲声忽然停了。
隐约听得甘奇开口:“萧姑娘,我想为你赎身,不知你可愿意?”
一时间,房内所有姑娘愕然呆愣,一动不动,针落可闻,似乎都傻了一般。赎身对于她们而言,是那日思夜想而不得的事情,哪怕是一个老头愿意出钱赎人,也不会有人不愿意。
毕竟这遇仙楼是那青楼之地,不论怎么样的清倌人,总还是有那么一天,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谁又愿意呢?
可见甘奇这么一语,对这些姑娘来说是多么大的震惊。
第六十四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房间之内,萧九奴也呆愣在当场,一时之间不知答什么话语。
苏轼见得萧九奴不说话,也说了句:“萧姑娘,甘兄欲为你赎身出楼,不知你意下如何?”
萧九奴忽然紧张起来,抱着琵琶琴的手,不断在琵琶上摩挲,可见她心中如何慌乱。
这般楼宇里的姑娘,其实是不能为自己的人生做选择的,甘奇想替她赎身,本可以直接绕过她去与掌柜或者妈妈谈,谈拢价格付钱就可以,也由不得她愿意不愿意。
甘奇与萧九奴只算初识,说话都没有超过十句,忽然开口要赎人,萧九奴已然心慌意乱,不知如何是好。
此时门外却忽然进来一个女子,这个女子也顾不得是否唐突失礼,直接就走了进来,一脸急切说道:“九奴,你还不快快应了甘公子?”
这一句话语说完,这女子才见礼:“奴家李一袖,见过二位公子。”
甘奇与苏轼点头回应。
此时的萧九奴也站了起来,却还是紧张无比,说道:“姐姐,我……我……”
“别你你我我了,快快应下就是,随甘公子走吧,到得楼外,一定好好活着。”李一袖之所以这么冲了进来,就是因为在隔壁隐约听到了,怕萧九奴这小姑娘不懂事犯傻。
甘奇看了看李一袖,便也知道这姑娘是个好心的人。
“姐姐……我……”萧九奴还是支支吾吾,对于这个小姑娘来说,赎身之事,这一去,就是一辈子了,甚至就等于良家女子的婚姻大事,她这是乱了方寸。
着急的李一袖却不再去说萧九奴,而是转头与甘奇说道:“甘公子,九奴是愿意的,她之事不好意思说,奴家替她应下来了,往后九奴就是甘公子的人了。”
甘奇左右看了看两人,问道:“李姑娘可能替萧姑娘做主?”
“可以做主的,可以的。”李一袖一边说,一边还去拉扯萧九奴:“你快点头,别傻愣着了。”
萧九奴低着头,终于轻轻点了一下。
“好,那就如此说定,明日我派人来接你。”甘奇已然出门而去。
苏轼见得甘奇就这么走了,连忙追出去,说道:“甘兄,怎么这就走了呢?不是才来吗?”
“事情办妥了,自然就走。”甘奇答道。
苏轼哑然失笑:“你是办妥了,我还没有办妥呢?”
甘奇回过神来:“子瞻兄也要赎人?”
“我赎什么人啊?我就是……我来这里……我……算了,走吧。”苏轼以为甘奇是愣头愣脑没有经验,风月之地,哪里是来办什么事情的?不得弄点风月之事吗?
甘奇其实懂得,只是他没有苏轼那般闲情雅致,喝酒填词唱曲春宵一度什么的。
所以走在头前的甘奇微微发笑。
走在后面的苏轼忽然也明白了一些,说道:“甘兄,你是故意的吧?”
“故意什么?”
“罢了,好个良辰美景,就被你搅和了,下次再也不约你了。”苏轼说道。
“良辰美景奈何天啊!”甘奇笑着说了一语。
苏轼闻言脚步一停:“良辰美景奈何天,好句!那首曲子的?整首词是怎么样的?”
甘奇闻言也停住了脚步,想了想,答道:“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好词,当真好词,绝顶的好词。”苏轼已然在夸,词是绝顶的好,但是苏轼又疑问道:“甘兄,这般好词,就是……就是怎么对不上词牌?还请甘兄解惑。”
甘奇也起了一些兴趣,这曲并不是大宋朝的词牌,而是后世昆曲的曲牌,最早是明朝汤显祖的作品,出自戏曲《牡丹亭》,文学造诣自不用谈,只是不符合时代,便答道:“此词好不好?”
“好是极好,就是不知拿什么曲子去唱。”苏轼答道。
“既然好,那我就创个词牌出来,这一曲就叫《皂罗袍》,待我创出调子,让萧姑娘唱与你听听。”甘奇其实已经就在试验戏曲的事情,干的就是作词作曲的差事。
苏轼倒也并不觉得不可,答道:“十个字的长句,倒也少见,只要调子好听,倒也无妨。”
苏轼本就是那种并不在乎格律的人,他填词,经常随心所欲去改格律,比如那曲《念奴娇·赤壁怀古》里面,苏轼就随手改了《念奴娇》的格律,“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这一句,按照格律,本应该是“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当然,按照格律,苏轼这一句就不通了。
【网站提示】 读者如发现作品内容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 非常感谢您对易读的支持!
举报
© CopyRight 2011 yiread.com 易读所有作品由自动化设备收集于互联网.作品各种权益与责任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