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显聪说:“你不是挺喜欢舒服的吗?来的时候还问我们能不能把你退回去,说真的,我也带了两批新兵了,你是第一个说这种话的人。”
庄严脸一红,继续吃面。
尹显聪继续道:“你以为养猪你说去就能去的?那可是美差,如果养猪养好了,还能立三等功,所有的连队都是安排训练好的老兵去养猪,那是照顾,你小子是个新兵蛋,凭啥?”
庄严听尹显聪这么说,倒是放下心来。
“反正不养猪就行……我可不想回去人家问我在部队干嘛,我只能跟人家说当了几年的猪倌……多丢人……”
尹显聪道:“你一向不是都很想去后勤部门吗?炊事班养猪,也算是后勤。”
庄严嗫嚅道:“现在不想了……”
尹显聪说:“那你现在想干嘛?”
庄严说:“我看不惯五班长和徐兴国那嚣张样,我要好好训练,比徐兴国厉害!我就让五班长看看,我庄严也不是个孬种!”
尹显聪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把目光落在庄严的脸上仔细上下扫了好几次。
眼前这个新兵,身上真的有些东西已经变了。
他第一次对自己手下这个兵有些刮目相看的感觉。
“庄严,有件事,我得问问你,你也得老老实实跟我说,不过我保证只是我俩之间的谈话,不外泄,你能说实话吗?”
庄严又变得无赖起来:“班长,你说的是啥话?我哪时候不老实了?天地良心,我虽然算不上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可好歹老老实实安安分分是吧?”
尹显聪忍不住骂道:“滚你个蛋!你骗谁?老老实实……你庄严老实,整个排里就没哪个新兵是狡猾的。”
庄严只好闭嘴。
尹显聪语气忽然变得严肃起来,说:“那晚,你上厕所的时候,是不是想着要当逃兵去了?”
这话犹如丨炸丨弹一样,咣一下将庄严的脑子炸成了一片空白。
手里的黄色战备饭盆一下子晃了晃,溢出了点汤汁。
“班长……”
“别跟我扯犊子,现在就咱俩,打开天窗说亮话,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庄严转过头,目光和尹显聪一接触,又忍不住做贼心虚地移开。
这事?
班长是怎么知道的?
他的胸膛里像揣进了个兔子,开始砰砰乱跳。
正当庄严心乱如麻的时候,尹显聪却忽然笑了。
“得了,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看把你吓得的。”
他站了起来,扬了扬下颌道:“赶紧吃完,待会别人回来看到你一个人在这里吃病号面条,影响多不好。”
庄严暗自松了口气。
不过他还是有些弄不明白。
尹显聪到底知道不知道自己当时真的是要去逃跑的?
现在既然班长不问,庄严也就不打算说了。
这不是光彩的事,就让他一辈子都烂在自己的肚子里吧。
营长布置的连排对抗赛终于还是如期而至了。
半夜里,庄严还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营长带着副营长和通讯员,在没有任何通知的情况下,在凌晨两点钟吹了一动紧急集合。
营长腾文冀的比赛规则很简单,新兵三营只有八、九两个新兵连一共六个排。
以排位单位计算成绩。
设置前三名奖励。
第一名算三分,第二名两分,第三名一分,其余名次不得分。
一共考核五项——紧急集合、投弹、器械一练习、俯卧撑、五公里越野。
紧急集合与五公里越野计算最后一名成绩,其余的计算平均成绩。
二排的成绩不算好,也不算差。
这次紧急集合二排的最后一名时间是两分四十五秒二四,位列六个排第三名。
排长阿戴对于这个成绩并不满意,解散后将整个排带到了排房前训了一次话,顺带又泼了点儿鸡血。
“……如果只让排长之间比赛,只看我们排长的成绩,我戴德汉保证咱们二排拿第一!在这个新兵营里……不!在整个团的新兵营里!就没哪个排长是我戴德汉的对手!你们信不信!?”
阿戴矮小的身体里迸发出如同洪钟般的吼声,响彻了云霄。
“信!”
新兵们不得不信。
因为排长阿戴的确牛逼。
“都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我戴德汉自认还行,你们为什么不行?在我手下当兵,不行也得行!懂了吗?!”
“懂!”新兵们被鸡血打得热血沸腾,跟着嗷嗷叫。
都知道阿戴牛逼,所以在牛逼的人底下当兵,都觉得不能不牛逼。
“既然懂了,明天我们是不是要把咱们丢掉的分抢回来!?要不要!?”
“要!”
队伍里的新兵们开始摩拳擦掌,一个个恨不得马上有仗打。
“都是好样的!都是个爷们!既然这样,咱们就明天在训练场上给他们露一手!让他们知道,咱们二排的兵都像我一样牛逼!好不好!”
“好!”新兵们扯起嗓子,用最大的分贝表达了自己的决心。
第二天一大早,起床号还没吹响,庄严起了个老早。
下床活动了下手脚,似乎没有任何问题了。
毕竟是年轻人,身体恢复极快。
尹显聪听到动静也起来了,看到庄严在自己的床铺旁扭腰拧手,于是便道:“你干嘛起来了?”
“比赛啊!”庄严站在黑暗里,借着门口微弱的灯光看清楚了是尹显聪,小声道:“班长,我昨天可没跟你开玩笑,我要当个好兵,不当孬种,免得被人看扁了。”
尹显聪忍不住咧嘴笑了。
他觉得庄严这兵还真有点儿意思。
“你昨天刚晕了一次,卫生员都说了,他批准你可以休息一天,所以今天没必要参加比赛。”
庄严一听就急了:“那不成,我一定要参加……”
其实,庄严之所以这么积极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前几天,他算是过舒坦了。
由于脚上有伤,庄严每天都只是站站军姿走走队列,基本上不需要参加任何剧烈的体能训练。
不过这种舒服的感觉后来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不舒服的负担。
每次坐在排房里,听到外面热火朝天的训练口号声,总会让他有一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要真的病了还好,偏偏这几天庄严都是在装病。
每天看到别的战友浑身臭汗回到排房里,庄严的心里其实也不是个滋味,好像自己是个叛徒一样,仿佛占了同睡一个排房同吃一锅饭的战友们天大的便宜。
这种感觉令人很不好受。
尤其是昨天在器械场上被牛大力一番鄙视,外加徐兴国的羞辱,庄严的自尊像玻璃一样碎了一地。
日期:2019-04-27 18: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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