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特煽情地回了条，儿子，你长大了，爸爸替你骄傲。这老头儿是不是最近酒喝少了清醒过来了啊，他以前都喊直接喊我哥们，我妈听一次骂一次，你们爷俩一路不正经的，搞得老娘我乱伦一样……
　　发完短信就闭目养神了，听着耳机里刘若英矫情地哼唧着“也许都这样，一直到老吧，黄昏以后人就更失落……”把MP3里的歌翻了个遍，都是这种上坟歌曲，都是秃顶男害得，丫的非拿我IPOD跟他资料库同步，谁知道他一个180斤重的肥头大耳秃顶男整天听这种腻腻歪歪的，难怪丫秃顶，别人听歌掉眼泪，他听歌掉头发……
　　心中一口闷气憋着，我也不知道为啥也不知道怎么发泄，躺那也不是坐那也不是，脑子里面跟过电影一样唰唰唰地天马行空，挠得人难受。火车里空调大开，热得要死，我一把脱掉外套，瞅见对面的小帅哥正眯着眼睛盯着我笑。
　　一瞬间我居然有点脸红，也对他笑了笑，开始搭讪鸟“这火车往海南跑的吧，妈的热得我快晕厥了。”
　　小帅哥嘿了嘿，是啊，大概是换气不好，我看你脸都热红了。

　　恩，我心火大，容易上火，哥们去哪的啊。也是去X城么？
　　小帅哥点点头，说你呢，放假回家么？
　　恩，回去看看老母，不然老佛爷龙颜不悦能直接派锦衣卫把我给做了。
　　你讲话挺逗的，不过我看你是刚跟女朋友吵完架，想回去散散心吧。
　　啊？

　　小帅哥笑笑，拿手指了指我脸。我顿时反应过来，拿手捂住爪子痕，尴尬地笑了笑，别提那悍妇了，整个一关塔纳摩流窜出来的美国女大兵，手爪子尖地跟狗爪子一样。老子白玉一般的脸就让她给荼毒了。
　　呵呵，跟女朋友吵架也是正常嘛，女孩子都要哄的。
　　这么有经验，你肯定对女朋友很好吧。在心中我大喊三声别说你有女朋友。
　　小帅哥居然害羞地低下头，“还好啦。她对我也蛮好的。”
　　我暗呸了一声，这年头怎么坐火车都能遇到直男，真晦气！！
　　我对小帅哥立马没了兴趣，自己躺那装死，小帅哥还在一边自言自语，“其实我觉得对女朋友，只要尽自己全力，给她一切能给的，所有的都不是问题……”
　　MLGB，我给人家不要有P用，老子一张奴颜贴到性冷淡的屁股上，旁边还伸出个爪子给我破相，我怎么这么小白菜这么杜娥冤呢。

　　我从火车上蹦下来的时候才凌晨四点，立马一股冷意从脚窜到头，冷得我直想蹦上火车再坐回上海。自己回来本来就是一时脑门发热，除了手机钱包就没带啥东西，旁边人都大包小包跟逃荒一样，我也像逃荒的，不过是被半路打劫过。跟着大部队出了检票口，才突然想起来那个火车上的小帅哥，回头看看，已经找不到人了，哎，帅哥何其多，能够记住的没几个啊。

　　出火车站找了个黑的就蹦了上去，到了自己的地盘那还能老实么，在上海整天让十步一个的红绿灯给我憋坏了，好不容易回来了我坐司机旁边一个劲地催师傅加油门，
　　“师傅你这个红灯你随便闯，这地盘我熟，这个探头百分百假的，您要是被拍了尽管找我，我去帮你把录象给撕了……”
　　“师傅您别这么磨蹭啊，这天还没亮呢路上连条死狗都没有您开那么小心干嘛，油门踩踩嘛，这大马路这笔直，这宽敞，这一望无际海角天涯四通八达，我背井离乡这么多年都两鬓斑白了您好歹让我早点见妈咪不是，她这会儿没准就杵在村头大树下望眼欲穿老泪纵横呢……”
　　“师傅您手别发抖啊，师傅您是不是困了我给你唱个小曲儿？”
　　瞅着这窗外的月色清凉，归乡欣喜的我张开嘴就唱“流浪的人在外想念你，亲爱的妈妈……”
　　旁边的司机一声干嚎，嗷地就是一个急刹车，转过头唾沫星子喷了我一脸，“你他妈地想死自己找跟电线杆吊着去，大清早的怎么就让我碰到个神经病，你他妈关地窖十年没说过话啊，不说话能憋死你不——
　　“能憋疯…………”我回答地很干脆。

　　于是在离家门口还有相当距离的时候我被撵了下来，真不讲感情，还老乡呢，妈的你丫车牌号我记下来了，明天就去交警队搞死你。
　　等我蹦达到家的时候，心里暗暗不爽，老头儿明知道我今天回来，也不给我留盏灯，黑灯瞎火地一点归属感都没有。我自己摸出钥匙，开门溜了进去。
　　一进门就闻到厨房里飘出来的鸡汤味，他妈的简直太香了，上海那的鸡都像被嫖过几百道一样，熬出来的汤一股避丨孕丨套味，还是家里的鸡像鸡。我自己在厨房里贼一样喝了三大碗，喝地浑身舒坦中气十足，喝完抹了抹嘴，去吓吓老佛爷。
　　沿着墙根耗子一样钻进老佛爷的房间，PIA地猛一开灯，再杵那推了推不长的头发，大喊一声“妈，我回来了。”
　　被子里的老佛爷惺惺地睁开眼，瞄了我一眼，嘟啷了句“哦”，翻个身，接着打鼾……

　　……
　　……
　　……
　　太挫败了，我都怀疑了，要么她是捡来的，要么我是捡来的，我肯定不是她亲儿子……
　　还是老头儿好，缩被窝里说“厨房有鸡汤自己喝点去，你房间被子给铺好了吃完再睡会儿哈”我悻悻地钻回自己屋，书架上的书位置都没变，书桌上相框里还是我跟贱直男当年的勾肩搭背的合影，那时我笑得多么青春勃发帅气英华啊，现在整个一跟小三斗法失败的怨妇，我把相框盖桌上，自己钻床上躺着，外面天已经发白了，我压着熟悉的枕头，MLGB，为啥都好几年了，这枕头上还有他的头发味儿……

　　感觉刚睡着，就被老佛爷的震天吼给拎了回来，“小兔崽子你就这么空手套白狼回来了啊，啥玩意儿都没带呢？”
　　我睁眼瞅着老佛爷正站我床边，高大威猛生机勃勃。
　　“对啊，我没带脏衣服回来，不是怕您累着么。”
　　“谁说你脏衣服了，你也没给你老娘带个礼物什么的回来啊，你还真没心没肺，养你这么大白养了，养个狗都知道出门叼根骨头回来，你倒好，几十岁的人了不指望你能领个媳妇回来，你回来连块布都不给老娘带，亏我还特地给你熬鸡汤等你回来。”
　　我纳闷了，妈你怎么知道我要回来的啊，我没让老爷子告诉你啊。

　　我妈翻了一眼客厅，你爸昨天屁颠屁颠地跑菜市场买鸡，我就猜到是你要回来了，不然我平时就是瘫在床上饿地眼冒金星，也没见他捡根儿葱回来。
　　“那你还说是你特地熬的鸡汤，那是我爸给我熬的……”这老太太忒不诚实。
　　老太太特鄙视地看了看我，你爸熬？他能把鸡毛拔干净都算他本事，他会做的菜你又不是不知道，番茄炒蛋蛋炒番茄外加一个凉拌番茄，我都鞠躬尽瘁了才把你养到一百二，搁他养你你早就被台风吹到澳大利亚去骑袋鼠了……
　　这老太太肯定是我亲妈，不然嘴怎么能那么毒呢……
　　我就窝在被窝里，听着老佛爷跟我讲东家长西家短，谁谁家媳妇不孝顺了，谁谁家小子把女朋友肚子搞大了，谁谁家的猫一胎生了九个仔……话题千姿百态，但都围绕着生殖繁衍这一中心话题，我脸上挂着花一样的笑容，心中听的惊心动魄小心翼翼。

　　果不其然，老佛爷话题一转，臭小子你是跟你媳妇儿闹别扭了才跑回来的吧。
　　我眼珠子骨碌骨碌，说啥呢您，我一没媳妇儿，二没别扭。
　　老佛爷一脸的江湖骗子状，我还能不知道你，你再笑得像朵花我都能瞅到你心里的不舒坦，跟你妈还有啥不能说的，说吧，是不是把人小姑娘肚子搞大了……
　　我说老太太你想抱孙子想疯了吧，我青春期还没过呢你也忒急了点吧，再说我就是想搞大谁也得有姑娘愿意跟我搞啊，你儿子我在外面胆小老实那是出了名的，哪个姑娘看得上我啊。
　　老太太呸了我声，你是个什么东西骗得了无知的小姑娘能骗得了你娘我，也不看你是哪蹦出来的，你生下来就一副色迷迷的样儿，别的孩子生下来先哭你生下来先盯着人小护士笑，把人小护士吓得不轻非说你是怪胎，我当时就说这孩子肯定将来一辈子走桃花运……
　　我心里暗笑，这都啥跟啥啊，还桃花呢，你儿子我桃花都谢了，还溅了一身桃花血。
　　老佛爷最后语重心长地告诫我，媳妇是要搞的，但是孩子这事还可以缓缓，失恋了也不要紧，天底下小姑娘还是很多的，实在不行，欧美日韩的也能考虑考虑，非洲姐妹就算了，口味还没那么重……

　　我躺那琢磨着，这都什么妈啊，要么她是捡的，要么我是捡的……
　　在家里的日子缓慢而悠闲，每天坐那啥也不用想，偶尔翻翻以前高中用的东西，发现贱直男留下的痕迹还挺多的，课本上不时能看到贱直男的名字的拼音字母，日记本里一堆搔首弄姿的暗恋小文，还有两个大男人写的恶心无比的信，妈的一个班还写信，当时还乐此不疲，可见当时不是太纯，就是太蠢。
　　翻翻相册，大部分也是他的照片，有在篮球场上的其丑无比的上篮，别人篮球玩地潇洒漂亮风生水起，他运球像赶鸭子一样，永远都是二队替补的份。还有一张是他在游泳池里的怂样，他天生旱鸭子，有次被我们合力扔到浅水区，自己在边扑腾边狂喊救命，照片里最点睛化龙的就是旁边一个小胖子斜着看他那歧视的眼神，潜台词就是“大哥你假的吧……”

　　有张照片被我夹在两张照片里面，免得老佛爷看到，是一张别人抓拍的，照片里面他正抱着我在我耳边说着什么，我在那笑得眉飞色舞。我举着这张照片，坐那儿一坐一下午，努力回想着当时他在跟我说什么，但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好像时间剥离了声音与画面，只留下这个可笑的定格，依靠胶卷穿越过这不长的时空，在这种冬日午后空空荡荡地敲击着左心房，疼地我无法说出任何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