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结束后，方朝阳回到了办公室，点起一支烟，又在屋内烦躁地走了几圈，这才坐下来，拉开抽屉，找到了一本内部通讯录。
　　很容易就找到了海小舟的名字，还配有照片，身穿制服的她，微微笑着，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鼓起勇气，方朝阳拨通了海小舟办公室的电话，响了很久，却没人接。
　　没办法，他只能拨打上面的手机号，响了快一分钟，里面终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请问是哪位？”
　　“小舟，我是朝阳。忙什么呢？”
　　“地球倒转，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你竟然会给我打电话。”海小舟夸张地说道。
　　“都在一个司法系统里，联络下有什么奇怪的。”
　　“当然奇怪，我在检察院三年了，只在法庭上见过你两次。”海小舟的冷冷笑声。
　　“怎么，还生气啊，老同学，中午能不能请你吃个饭。”方朝阳赔笑发出邀请。
　　“我倒是可以，就不怕你身边的女大夫发现？”

　　“怕什么，就是吃个饭而已。其实，小姜也没那么小气。”
　　“还小姜，叫得这个甜啊，我快被齁死了！对不起，吃饭不去，奉陪不起。想找我，就来市公丨安丨局后街的安平打靶场吧！”海小舟挂断了电话。
　　这么多年了，海小舟还是这个臭脾气，强势霸道，凡事都要压着对方一截。方朝阳相当郁闷，但是有求于人，作为男人的尊严只能放下。
　　换好衣服，方朝阳离开了办公室，快步下楼，到院子里开上车。
　　法院大门外，人群却是越聚越多，不少途经的路人也参与进来，场面显得格外嘈杂。
　　嘭！
　　一个熟透的西红柿突然抛了过来，正好砸在右侧的车窗上，红色的汁液很像是鲜血，缓缓流淌下来。

　　方朝阳看清了，扔西红柿的是一个衣着朴实的大妈，正扭着脸，装没事儿。他摇摇头也没计较，车子快速地驶离了现场。
　　开了一段路，方朝阳在路边停下车，下来擦干净车窗，拿起手机给尚勇打电话。
　　里面传来一个睡不醒的声音，“朝阳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你帮我问问，市局那边，谁批准凤舞九天员工们到法院门口来集合的？”

　　“有多少人？”尚勇惊讶地问道。
　　“开始一百人左右，现在超过五百了。”方朝阳生气道。
　　“他们想干什么？”
　　“要求判决裘大力死刑。”
　　“添什么乱啊！”尚勇立刻急了，说道“我马上问问，应该不是市局批准的，很可能是区公丨安丨局。”

　　“谢了，我担心聚集的人太多，可能会引发公共事件。”方朝阳道。
　　“你在办公室呢？”
　　“开车出来了，正要去找小舟。”
　　“哈哈，这就对了，听我给你出谋划策，到时候多谈感情，多回忆往昔，管保有用！”尚勇坏笑道。
　　“这是馊主意！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啊，大家一起回忆回忆？”

　　“不，绝不！”电话来传来了哈欠声，接着就没音了。
　　重新开上车，半个小时后，方朝阳出现在安平射击场。向工作人员亮明了身份，对方并不买账，还是跟海小舟通了个电话，这才让他进去找人。
　　方朝阳在里面找了好半天，才在一间小型打靶室里看到了海小舟的背影。
　　她好像胖了些，其实，是原来太瘦了，高挑的身材挺拔有致。此时，她穿着一套牛仔服，脑后竖着个马尾辫，格外得精明干练。
　　很多往事涌上心头，不，被尚勇带偏了，往昔不可追，方朝阳已经有了新女朋友，努力将那些记忆压了下去。

　　按响了门铃，海小舟转过头来，面无表情地开了门，回身又到了射击位上。
　　方朝阳进屋后，讪讪地走了过去，海小舟手持手枪，瞄准三十米外的靶子，砰砰砰，一连开了三枪。
　　“好！”方朝阳鼓掌，海小舟射出的每颗子丨弹丨，都正中靶心，简直是神枪手。
　　突然，海小舟调转枪口，抵在了方朝阳的脑门上。

　　“小舟！”方朝阳惊愕不已，却还是站着没动。
　　哈哈！海小舟大笑，收回来故意在枪口上吹了一下，翻了个白眼，“瞧你吓的，魂都飞了吧！里面没子丨弹丨了。”
　　“我不喜欢这种玩笑，是存在风险的。”方朝阳不悦道。
　　“哼，如果给我特权，先嘣你一下。”海小舟满不在乎地哼声道。
　　“你要配枪了吧？”
　　“当然，我属于冲在一线的检察官，自身安全不能忽视，上级已经批准了。”海小舟得意道。

　　“羡慕！”
　　“羡慕？羡慕不来吧？朝阳，不是我说你，选择当法官有什么好的，连用枪的权力都没有，只能耍笔杆子。”
　　“可是，我手里握着法律打造的权杖。”
　　“好神圣的朝阳法官啊！”海小舟几乎笑弯了腰，“哈哈，我就负责监督你怎么使用，专挑各种毛病。”
　　“怕了你，小舟，咱们找个地方好好谈谈吧！”方朝阳道。
　　海小舟看了看表，说道“就这里吧，我还有十五分钟的包场时间。”
　　“时间不够用。”方朝阳皱眉道。
　　“快说吧，到底什么事情？”海小舟不买账，又看了看表，“还剩十四分钟。”
　　“好吧，我说，裘大力的案子，我希望你们检察院那边撤诉，让法院这边可以延期审理。”方朝阳道。
　　海小舟皱紧眉头，牙缝里挤出四个字“绝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你们的面子，没有比一条鲜活的生命负责更重要。”方朝阳沉声道。
　　“方朝阳！你这是什么口气，在诋毁吗？”
　　“当然不是，法律的意义在于保护……”

　　“够了！”海小舟猛然冲上来，揪住了方朝阳的脖领子，仰着脸咬牙道“臭男人，别以为天底下只有你一个人，才是主持公义的。”
　　“小舟，你们提交的卷宗，存在许多不合理的内容，今天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让步的。”方朝阳道。
　　“随便你怎么说，你们如果不判处裘大力死刑，我们检察院也决不让步，一定抗诉到底。”海小舟眼睛在喷火。
　　“就知道跟你说不明白，好吧，我去找你们检察长。要没结果，我就天天去，踩平你们检察院的门槛！”方朝阳扒开海小舟的手，倔强地转身就走。
　　“等等，我饿了，找个地方吃饭吧，顺便将事情给我说明白了。”海小舟的语气终于稍稍缓和下来。
　　“请！”方朝阳转脸笑了，做出个请的手势。
　　“那个女大夫教导得不错啊，终于懂礼貌了。”海小舟嘲讽了一句，拉开门走了出去。

　　方朝阳跟在海小舟的后面，离开了安平射击场，两人各自开上车，由海小舟带路，去了兴华路的半岛西餐厅。
　　谈话的内容当然要保密，更何况，两人发生争吵的可能性很大，需要一个安静又隐蔽的地方。方朝阳跟前台女服务员商议，能否要一个隔音性很好的包间。
　　应该是看方朝阳长得帅气，女服务员答应了，不过，有最低消费，点餐价格要超过五百。
　　“小舟，你随便点。”方朝阳客气道。
　　“就那个八百八的套餐吧！”海小舟坏笑，明显带着报复的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