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浅的一垛土坟,连碑都都没有,若不是坟后一棵矮小的柏树,怕是很难辨识。
驾车的是个憨厚的汉子,一路上只是问车子晃不晃,要不要慢点,一到地方便搀着陆瑾岚下了马车,又看了看四周,方关切地道:“姑娘,我就那边等着,不远,有事你唤我就成。”
陆瑾岚哎了声,便提着篮子走向那土坟。陆瑾岚先是细心地将坟头的杂草拔掉,方将篮子里香烛、五香糕、雪花饼等一一摆上,焚香跪拜,方低声道:“阿娘,我来看你了。”
“娘,我有听你的话,你看我现在很好,找到了安身的地方。大家待我也都很好,你不用为我担心受怕了。”
“娘,你不怪我将你葬在这里吧。你说过,待你死了,随便找一个地安葬就好,看不看你都好,就让你化为一黄土,可是我还是没忍住来看你了。”
“我想让你知道我过的很好,上次有位道长说,娘此生虽此生坎坷,但来生定会福寿安康,终生顺遂。”
“娘你说让我不要记恨爹,我与他不过没有父女的缘分。”
陆瑾岚半坐在地上,低声地说着,就好似母亲还在时那般,陆瑾岚忍着泪,却仍是笑着,好似泪一落,就怕母亲看出她伤心一般。
人总会失去,又总要学会告别。
陆瑾岚起身,猛地发现坟后的柏树下,坐着一个男人,一个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出现的男人。
斧凿刀刻般的五官,厉眼寒星,正冷冷地盯着他,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袍,隐约露出里面的铠甲。
陆瑾岚心一跳,总觉得似乎在哪见到过他。她忍不住去寻那接送他的马车,马车远远的停着,赶车的人似是在马车上躺着,丝毫不知这里的变故。
她不敢叫,压着心跳,急急地收拾东西,当她跨着篮子,准备走时,背后传来悠悠的声音。
“你的母亲死的不冤吗?”低沉的男声,带着一丝嘲弄。
他显然将自己讲与母亲的话尽数听入。
陆瑾岚一怔,若父亲念一点旧情,若姨娘心存一点善念,母亲也不至于客死他乡,她也恨过,自小她便恨过,可是……
陆瑾岚没吭声,仍是往前走去。
“你没想过为她报仇吗?就让她流落这荒郊野外?”
“没想到却是个无胆无识的窝囊废,既如此,还来拜祭作甚,我替你毁了这坟坑,一了百了。”
男人又道,语气中的嘲讽一览无遗。
陆瑾岚听到似有树枝断裂的声响,她一惊,忙转头,见那人旁边的柏树已然段成两截。
他执着那断裂的树枝,紧走两步,眼看就要插入母亲的坟上!
“等等”陆瑾岚咬了咬嘴唇。
“母亲说过,冤冤相报何时了,劫劫相缠岂偶然?更何况,母亲并不是他们亲手杀死的。”
陆瑾岚望着来人,抖着嘴唇,但仍一字一句镇静地说道。
男人不屑一顾地看了陆瑾岚一眼,抬起手中断枝,“咔”地一声,树枝没入地里,只留下地面分毫。
陆瑾岚惊呼一声,已是一身冷汗,母亲埋得并不深,只是薄棺一具。
“唰”男人从腰间抽出一柄佩剑,陆瑾岚见那剑已是锈迹斑斑,可是就算是树枝那人尚且能一插入地,更别提手中的铁器。
他说毁坟,并不是说说而已。
“怎么?怕了?你说你母亲不是他们直接杀死的,若是此时此刻我将你母亲的坟挖开,将她尸骨折毁四处丢弃,你会如何?是想杀了我,还是任你母亲在我手里死之不宁?”他气焰嚣张,似是有意挑衅陆瑾岚。
风呼呼地刮起,尘土飞扬,陆瑾岚看见黑色衣袍下铠甲似是满是刀痕与损伤。这个人是谁?
黑色衣袍,黑色斗篷,失玉铠甲,是那个斗篷人!
陆瑾岚脸色发青,咬紧嘴唇,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怎么?怕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男人又笑,只是这笑冷得像冰。
“我怕。”陆瑾岚深吸一口气说道,“母亲此生历经磨难,最后只得薄棺一具,若是你真得这么做,我定会发狂,可是我还是会克制住自己,不让自己这样做。因为母亲不会愿意我这样做,我相信与其一死为她博上一具尸骨,不如留下性命好好活着。”
陆瑾岚说完,男人先是不语,而后目光似是注视到远方,眼里忽地起了杀气,盯着陆瑾岚,一字一句地说道:
“说得简单,既然如此,若是我不仅毁了你母亲的骸骨,还让你”
“名节尽失、尸骨不存!”
男人说得最后一句,声音就像是来自八热地狱!
陆瑾岚脸色刷白!
双脚就像定住一般,再难迈动一步!
天地寂静,万籁无声,唯清风肃肃生。
黑袍裹风而袭,杀气、剑气扑面,下一秒,陆瑾岚闭上眼睛,但只一瞬,她又睁开,带着一丝惊喜,她听到一袭风,衣决翻起的风带来一股熟悉的香味,属于六记斋的香气。
她尚未看清,已落入一个人的怀中,他揽她入怀,这动作又轻又快,陆瑾岚刚想唤出口,忽地后颈一痛,她便昏过去了。
“我还以为你不打算出现呢?”男人笑了。
他未答言,只是低头将怀里的人搂得更舒服些。
“我的那些将士是你杀死的?”男人嘴角仍是带着笑,但眼神却射出寒光。
“他们本就死了。”姜九抬头,淡淡地说。
“是。他们早就死了,死在两百年前,死在那一杯杯毒酒之中。是不是很讽刺?想我赵泰与众将士浴血奋战,征战沙场,戎马一生,最后唤来的不过毒酒一杯,但那人为了欺瞒世人,却说我们是护主而亡,为我们披上这珠宝玉铠,好一个弥天大谎,好一个明并日月的明君。你说可笑不可笑?又是这一身珠宝玉铠,却遭无耻小人觊觎,让我的那些将士死了尸骨也不得安宁,人不善我,我何善人?”男人一字一句的说着,带着百年的怨恨,他的全身似是被黑气笼罩,说到最后,已是字字带刀。
“那又如何?死人就是死人,害他们死的人早已化为一黄土,害他们尸骨不存的人也入轮回,而他们,也没有留于世间的必要。”姜九没有丝毫动容,语气仍是淡淡的。
“说得简单。你非我,又岂知我的悲愤?就像这丫头,说得冠冕堂皇,什么冤冤相报何时了,什么为母亲好好活着,我看就是贪生怕死之徒!”赵泰有些气愤。
“我非你,所以我不会明白你的悲愤,你也不是她,你又怎么知道她心里所思所想。但是,你借着一己私欲,而为非作歹,就怨不得人了。”姜九说得很轻,但纵是这样,杀气仍是从体内汹涌而出。
这些年姜九已经很少有杀气了,毕竟属于恶的自己被牢牢锁起来了,没想到,今时今日,他竟也有无法克制的时候。
“哈哈,好一个怨不得。那就看你有没有本事了。”赵泰面目突然变得狰狞起来。
一顾风云起,再顾光影生。姜九一手抱着陆瑾岚,时而闪躲对面的剑影叠叠,时而凝气推波直冲来人。
姜九的眉头皱了起来,将魂,将士之死凝结而生的魂灵,原以为他是借着身上的护魂衣才能在白日安行无恙,可是这般看来,似是有人将生魂注入其中,且不说他本身怨念极强而难对付,如果强行将其魂魄打散,不仅他的魂灵会被打散,而注入他体内的生魂也会魂飞魄散,那无疑是害人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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