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在这件小事上纠缠不休,甄氏面色已转为不耐烦,正准备摆手让府兵把老九赶走。
此时一直在大少奶奶后面站着,身着青色布衫,神情举止颇为不同的老先生过来跟甄氏低头耳语了几句,只听甄氏说道:“好,你来说说,若你不能拿出铁证,我今儿便定你个嚣哗州牧府的罪过,杖责三十,你可想好了?”
老九坚定的点点头,随即开口说道:“派米的桌子上因为压着米袋子,会有一些粉末留在桌子上,上前领米的人,需要躬身压着桌子才能拿到大少奶奶手中的米,这样一来,身上与桌同高的位置就会有一道白痕,我们刚才所站得位置,并未挨着桌子,所以身上有白色压痕的人,必定是已经领取过米的人。”
老九说完,大家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那位妇人,只见她手忙脚乱的掸着自己身上的白色痕迹,在大家目光的注视下,仍然强辩到,“我们落脚的地方,有些砖头就是这么高,这个痕迹我早就蹭上了!”
“是吗?!既然如此,那你定不介意洗洗手吧?”
妇人搞不明白老九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一口应承:“为什么不敢,我有什么不敢的”。
待妇人洗完之后,老九就指着盆里的水说道:“大家看,这就是铁证”。
眼看众人一脸迷惑,老九继续说道,“我观察过之前领到米的人们,他们拿到米后,都会不自觉的打开袋子,用手捧起米仔细看看,闻一闻,如此一来,手上必沾上米屑,你们看这水中的白色粉末不正是米屑吗?”
“不,这不是”。
“这不是什么?”老九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
“这不是米屑,这是,这是……”妇人有些词穷。
“你是想说这是你在落脚地方的砖头上的白色粉末对吗?”老九追问道。
“对,对就是”。
“你撒谎,落脚地方的砖头你为何会无缘无故用手搬动,除非你受雇搬砖挣钱,明明有活计,却来骗粮。”
“不是的,不是的,我真的是难民啊……”
“那你为何要搬砖”
“我没有搬砖啊……”
“那你手上为何会有白色屑末,你分明是打开了米袋子,用手捧过了米”,
“你胡说,我根本就没来得及打开那个袋子……”妇人在老九这一连串的逼问下,不自觉脱口而出。
此话一出,现场哗然。妇人惊觉自己失语,咚一声跪倒在地,不停磕头喊道:“大少奶奶,大统领饶命,饶命啊,我家一家老小,一袋米实在不够啊!我错了,我错了,饶了我吧!”
“刁民,实在可恶,来人,拖走”大少奶奶有些觉得自己被愚弄了,气急。
“大少奶奶,请慢”此时老九高呼一声,跪倒在地,一个响头磕完,头也不抬的说道:“大少奶奶派米之举本是善意,如若此人所说属实,惩罚此人恐有损少奶奶的仁爱之心,万一到时对身边的人有所影响可就得不偿失了。”老九的话掐住了大少奶奶的七寸。
“那你说怎么办”。
“既然她说她家人众多,恐不活,不如大少奶奶派人跟她去看看,若情况属实,便多给她些米,得救人一命的大功德,若不属实,即为真刁民,则即刻杖责,也给那些妄图蒙骗州牧府的人一个警告”。
见老九言辞恳切,甄氏又觉得此法可行,便嘱咐大统领:“按她说的办,若不属实,就地杖责,不必来报”“是”。
谢过大少奶奶,老九起身就走,眼角撇过那妇人,那妇人也正看着她,眼里的目光却不是记恨,是疑惑和费解。
老九没走几步,便听身后有人唤她,“姑娘留步”。
回头,正是刚刚替自己说话的那位青衫老先生。
“多谢先生刚刚替我说话”老九作揖谢道。
“既然真相水落石出,你为何不去领米”老先生问道。
“我只证明了她确实已领过米。但没人替我说话,我证明不了她插队,既是如此,我擅自从队伍中走开便没了理由。况且队中的人各个都怕轮到自己时米派完了,又有谁肯让我站回原位呢。”
老九没给青衫先生插话的机会,紧接着道:“我早已经数过了剩下米的数量,重新排队根本轮不到我,如此我为何还要浪费时间呢。倒不如抓紧时间看看城中还有哪些大户人家效仿州牧府派米。”
老先生没有答话,一脸笑意的盯着老九。
老九有些不自在,也紧着要走,便再作揖道“再谢老先生,我还有急事,要先走了!”
“等等”老先生一把按住老九的肩头,“季府三公子的厨房需要一位帮厨,我看你有些急智,可愿意?”
“帮厨发工钱吗?”
“工钱倒是有的,但,季府所有佣人都要求卖身入府,从此一生效忠。”
听老先生如此说完,老九沉默了,父亲找到表叔的可能性怕是很小了,再耽误下去,大哥恐怕性命不保。
见老九默不出声,老先生却也不急着说话。
“那,季府有大夫吗?我哥哥需要救命”说到此处,老九抑制不住的红了眼眶,眼泪眼瞅着便要溢了出来。
其实陆老九知道,这个时候他们一家都没得选择。
“若你肯卖身进季府,我倒是可求公子通融些,派些医者去医治你家的病人。至于汤药费,季府给的卖身银子不少,应该足以。”
老先生说完,见老九并未接话,便再道:“瞧你神情急促,定是家中有病危之人,此事还当早下决断。”
老九抬眼看着他,明晃晃的泪珠在眼里直打转。老先生见此状急忙说道:“若决定了,明日午时,来季府找我,再下季子青”,说完便随随便便作了个揖,逃似的转身就走。
季子青哪里不知道自己这是趁火打劫,刚见老九眼中含泪早已动了恻隐之心,奈何他所做之事重要异常,决不可意气用事。
刚才着急着走,就是他怕自己一时没忍住出手救济了这女娃。这孩子没了心中所求,会不会来季府可就两说了。
虽说眼下看来是有了办法,可老九这是要卖了自己给大哥治病啊,让她如何下得了狠心,面对生养的爹娘,起齿。
一路上老九快被自己的心折磨疯了,卖了身,她就是季府的奴才了,一辈子要做被人禁锢自由和灵魂的奴隶,她无论如何不想。可不卖,命在旦夕的大哥,茫然无措的爹娘,哪一个她都无法舍去。
迷迷糊糊走回了城隍庙,父亲已经回来了,看父亲的脸色,定是没找到表叔。母亲在给大哥喂水,大哥脸色白的吓人,头上豆大的汗珠,根本张不开口喝下母亲喂进去的水。母亲眼圈红红的,怕是她不在的时候不知哭了多少回。
看到这些,老九一瞬间下定了决心,开口道:“爹,娘,州牧季府要用我去做帮厨。”
“真的?!”看着爹娘瞬间明亮的眼神,老九点点头,却实在开不了口说后面的话。
“只是,只是,只……”老九话还没说完,娘便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说道:“老九啊,别怪娘亲平时那么对你,娘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但为娘的一想起你死去的那几个哥哥,心里难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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