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救室门外。
　　沈嘉伟坐在长椅上一言不发，直愣愣盯着病房门口。值班医生出来了，主治医生又进去了，仍旧没有苏婉君的消息。
　　“怎么办？婉君要有什么不测，我该如何跟苏静交代。”玫瑰啥糟心事都碰上了，先是丢了果果，如今苏婉君又昏迷不醒。
　　“你能别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吗？”沈嘉伟打破沉默道，与此同时，重症病房的门被推开。
　　梁主任摘下口罩，朝沈嘉伟轻轻摇头：“病人过敏的情况很严重，我已经尽力抢救了，未来四十八小时将会是关键期。”
　　从医二十年，对镇定剂严重过敏的病人，他还是头一回见
　　玫瑰吓坏了，哆哆嗦嗦地问道：“医生……那婉君现在……”
　　“先送去重症病房，希望能尽快醒过来。”梁主任叹气说。

　　此刻，沈嘉伟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这种情况他并非第一次遇到，因为比玫瑰要冷静得多。
　　“别哭了，医生没说婉君有事。”沈嘉伟轻声安抚玫瑰说。
　　午夜的重症病房静得可怕，仪器发出的“滴滴”声让人心里慌。沈嘉伟已经忘了上次守在病床边是什么时候，但永远忘不了那段时间的心情。
　　焦虑、彷徨，以及无助。

　　苏婉君睡着了，脸色却苍白得吓人，与刚才情绪激动的样子判若两人。这次重遇，对于她来说是祸不是福。
　　拉了拉被角，沈嘉伟不小心触碰到苏婉君的右手。粗粝的触感，对于他来说是陌生的。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这双天生为了拉小提琴的手，竟变得如此粗糙。她不是罪爱惜自己的这双手吗？怎么会变成这样了？
　　发呆的同时口袋里的手机开始震动，沈嘉伟起身走出病房，发现是杨岚的电话。

　　“喂……”沈嘉伟靠在窗台上，揉了揉眉心问道。
　　“嘉伟，你没事吧？沈叔叔一直打不通你的电话，让我转告你尽快回去。”杨岚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
　　看着墙上的电子钟，沈嘉伟才意识到离开已经很久了：“我知道，明天会向他解释。”
　　然后，两人陷入了沉默。许久，杨岚才试探性地问道：“你是不是……跟婉君在一起？”
　　“嗯。”沈嘉伟并不打算隐瞒这件事。
　　接了电话马上拉着沈朗从包间离开，杨岚已经猜到沈嘉伟要去哪里。想不到的事，他根本不避忌这件事。
　　“她还好吗？”杨岚关切地问道。
　　“不太好。”

　　接下来，又是长达几分钟的沉默。杨岚猜到沈嘉伟的心情不好，微微叹气说：“那我不打扰你了，记得抽空给沈叔叔打个电话。”
　　“好。”
　　挂了线，沈嘉伟走出阳台掏出烟盒。因为苏婉君，他把长辈和杨岚丢在包间，沈父少不了会大发雷霆。
　　其实他也不清楚为何会这么做，只记得接了电话以后，整个人都坐不住了。
　　“沈先生……”身后传来陆助理的声音。
　　沈嘉伟连忙掐灭香烟，追问道：“果果找到了？”
　　“找到了。”陆助理松了一口气，解释说：“小家伙肚子饿，自己跑到附近的蛋糕店前蹲着，还好只是虚惊一场。”

　　“他现在在那里？”沈嘉伟问道。
　　“带来医院了，玫瑰正照看着他，你要过去看看吗？”陆助理问道。
　　走廊里，果果披着陆助理的外套，只露出一个小脑袋：“玫瑰阿姨，姐姐为什么被关在里面？是因为做错事了吗？”
　　小孩子的世界是最单纯的，永远不懂大人们的痛。
　　玫瑰红着眼，小声哄说：“不，是婉君太累睡着了，很快就会醒来。”

　　“我想回家。”果果晃着小脑袋，小嘴高高撅起。北城一点也不好玩，每天只能躲在杂物室里吃泡面，苏婉君到了这里再也没有笑过。
　　他想念南城，想念幼儿园里的同学，也想念苏静了。
　　“等姐姐醒来，你们就能回家。”玫瑰哄不下去了，别过脸擦了一把眼泪，刚好看到沈嘉伟走过来。
　　果果心有灵犀似的回过头，挣脱玫瑰的怀抱冲了过去：“叔叔……”

　　小家伙一头扎进沈嘉伟的怀中，兴奋极了：“你怎么来了？”
　　沈嘉伟的目光变得很温柔，关切地问道：“吃过东西了吗？下次不要随便乱跑，很危险的。”
　　“嗯，我知道了。刚才小白脸叔叔给我买了面包，吃饱了。”果果望向陆助理。
　　小白脸？沈嘉伟没忍住笑了，更正说：“不是小白脸叔叔，是陆叔叔。”

　　“嘻嘻……他的皮肤跟姐姐一样白。”果果歪着头，露出无辜的表情。
　　每次看到果果，沈嘉伟总会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想要把果果放下来，小家伙却抱住脖子不放。
　　无奈之下，他只好在长椅上坐下来，耐心解释说：“婉君还没醒，你先跟玫瑰回去睡觉。”
　　见状，玫瑰上前展开了双臂：“果果乖，我们先回去。”
　　“不，我讨厌烟味和酒味。”果果抱紧沈嘉伟的肩膀，死活不肯离开。

　　“让小孩子待在那种地方，确实不合适。”陆助理叹气说。
　　玫瑰没忘了苏婉君的叮嘱，解释说：“沈总很忙，还是让我照顾果果吧。跟阿姨回去，等会儿给你买雪糕。”
　　果果把沈嘉伟抱得更紧，声音带着哭腔：“不，我要留在这里照顾姐姐！”
　　小家伙脾气倔，怎么哄也不肯跟玫瑰离开。最后，沈嘉伟还是顺了果果的意思：“算了，让他留在这里。”
　　不得已，玫瑰只能应了下来。
　　沈嘉伟让陆助理在医院附近的酒店开了房间，带着果果离开。小家伙比他想象中的要独立，洗澡刷牙出来乖乖爬上床，盖好被子就要睡。
　　“叔叔，姐姐明天会醒过来吗？”临睡前，果果歪着头问道。
　　沈嘉伟低垂眼眸，视线落在果果的小圆脸上。他的双眼与苏婉君尤为相似，笑起来的时候眉毛弯弯很好看。
　　“会的。”沈嘉伟帮果果拉好被角，心不在焉地说。
　　“你喜欢姐姐吗？”果果又问。

　　沈嘉伟哑然失笑，现在的小孩都这么早熟吗？“为什么这样问？”
　　想了想，果果一本正经地说：“姐姐不开心，总是三更半夜坐在客厅发呆。妈妈说，她丢了最宝贝的东西。”
　　顿了顿，他补充说：“我觉得叔叔很好，把你当礼物送给姐姐，她一定会很喜欢。”
　　一句话，让沈嘉伟哭笑不得。
　　“叔叔……你觉得怎样？”果果双眼亮晶晶的，就像夜空里的星星。
　　“能把最宝贵的东西丢了，只能怪自己。叔叔不是礼物，不能随便送给任何人。”沈嘉伟摸了摸果果的额发，轻声说：“睡吧，明天带你去医院看婉君。”
　　果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嗯，晚安。”
　　“晚安。”
　　夜深人静，沈嘉伟在阳台抽了半包烟才回来睡觉。看着床上熟睡的人影，他觉得自己脑子抽风了，才会把小屁孩带在身边。
　　一夜无梦。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沈嘉伟的怀中多了一个小肉团。果果躺在他的臂弯里睡得正熟，眼睫毛如两把小扇子。
　　“该起床了。”沈嘉伟掀开被单，把果果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