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老板轻轻动了一下嘴唇,垂下了自己的手,那已经伸出的铁链,轻轻的哗啷一声,就像叹息。“没人能够不死的。她既然选择做人,就要面对这一天。你自己就是冥差,不可以坏了冥差的规矩。你留下了她的性命,你想让她变成无所皈依的无魂么?”
那个男人垂下了头,现在还看不清初状况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是来找阿九的,可是我现在看到了关老板,该不该离开这唯一一个我认识的人?我咬着下嘴唇纠结,这个时候我的胳膊突然开始奇痒,是某种生还是某种死让我胳膊上的奇怪纹身开始有反应,我一直不清楚,这次我应该会知道。
关老板说无魂是无所皈依的,可是他把我变成了无魂,他现在却这样义正词严的说另外一个冥差,那么他自己的行为又算是什么?
这两个男人对峙着,我的时间再随他们这样无聊流逝下去,就会找不到阿九。
第八章 此情可待成追忆(四)
我的胳膊象被蜜蜂蛰了一样肿胀肿胀,黑暗中我低头看,那花已经绽开了三朵花瓣,隐隐的泛着妖艳的红光。它要和我说什么?什么事情会发生?
我心里的不安定已经到达了一个临界值,我在等待一个谜的揭开,一个关老板避而不谈的谜。
这个时候屋子里面走出来一个女人,我的呼吸一下子就屏住了,这个女人倾城绝色,如果一个国家为了她亡掉,我一点都不会怀疑。
“倾城?”那个男人这样叫她。“你居然——?”
那个女人竟然真的就叫做倾城,我喃喃无语,这个名字,也只有她敢叫,她配叫。
倾城手上美丽的紫色珍珠戒指一闪,一个女人就从那个屋子里面出来了,女人身上有一道紫色的光环。“南山,为了你好。”
那个狼狈的躺在地下的女子抬头,清丽的面容掠过的竟然是满足,她甜甜地笑了,“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说完这两句话,她就没入了地下。这句话,难道是两个人忆当时初相见情意的某种见证么?以至于她至死,都满足的记得?
“阿九——”叫南山的男人冲到阿九消失的那块地方,但是那里已经空空如也了。
我的胳膊痒的让我忍不住挠了几下,别人生离死别的时候,我却在为我这样的奇痒尴尬不已——但是那个名字,那个死去的女人,叫阿九?又烦躁,又奇痒我手上不禁加了些力道,结果马上觉得有一道畅快的血液流了出来,而且这血液并不流下去,反而是绕着我的纹身走了一圈,我看着它全部渗入了我的纹身,这血让那花全部盛开,以那么炫耀的姿势。阿九已经死了的话,我怎么办?我是不是找不到阿九了?那个男的阿九呢?
“啊——!”
这尖叫声将我的注意力从花上面移了出来,那个叫南山的男人发狂了捶着地面,似乎想将那个消失在地下的女人敲出来。我完全不能体会这样的哀伤,也许是因为我并不曾真正的有过这样失去的感觉。良久他抬起了头,他的神情我又熟悉了几分。“倾城,关老板,你们——会为了这样的卑鄙举动付出代价——”
倾城的眼睛很冷静,她甚至是挑衅的说,“那你让我看看代价是什么?你自己先动情,就要接受她作为人的死亡。等你冷静下来,你就明白了。”
“我不会明白。我没有你们这样的纯正血统,我也不想明白。我要用我的方法,找回我自己的阿九,建立我自己的秩序。”南山站了起来,“我不再是冥差了。你们达到了目的,可以走了。”
我的胳膊越来越痒,痒到恨不得舍弃这条胳膊——
“南山!你居然选择低贱的妖家?”关老板不可置信的抬起了眉毛。倾城则抱起了胳膊,讽刺的笑了。
“如果阿九可以为了我舍弃妖的身份,那么我为什么不能为了阿九,加入妖家?你所谓低贱的妖家?”南山闭上了眼睛。“此后再见,应该就是各为其家了。”
那种熟悉的感觉——孤独,骄傲,高贵——
倾城挥了挥手,“固执的男人。”
关老板则低了头,“倾城,你不懂情。若有一天——”
“没有那么一天。”倾城挥了挥手,离开了。“关老板,你若是懂了,你不妨先告诉我。今天的任务我完成了,和小阎王说一声,以后不要太麻烦我。”
关老板没有理会倾城,他轻轻的碰了一下南山,南山砰的倒地,身体冷硬。这个男人,居然如此坚定地放弃了自己的躯壳。
我悄悄的绕开关老板,走进屋子里面,如果我猜的没错,如同那个桑树和蚕妖一样,躯壳还是在的,那么南山——
果然看到床上有只金黄毛色的狐狸,安详的如同睡着了一般——那应该就是阿九的身体,却有南山的灵魂,一个刚从冥差,蜕变成妖的男人。
“阿九,你该从睡梦里醒醒了。回到现实,你还要——找回你的阿九啊。”我对着狐狸的耳朵轻轻的说。
狐狸的耳朵先晃了一下,然后又晃了一下——银色的眼线慢慢蹙紧,然后张开……
好晃眼的太阳。
我醒来,身边的温暖让我不想起身。我还是习惯性的摩挲狐狸毛,可是摸到的却是——
阿九?
阿九也僵硬的拥着我,满脸的不能适应。
第九章 谁说我无家 我家在天涯(一)
普通的情况,应该是阿九很惊讶的发现居然是我救了他,他那样优雅的人就算不会感激涕零,对我的态度也应该是有所改观,因为我是恩人吧。
可是没有。
普通的情况是女生尖叫一声掩紧衣服出于害羞和防卫将这个莫名的男人踢下床——估计真正出脚的时候上也会舍不得,可是为什么结果是换成我不知道怎么被弄下床的?
看着他这种种的表现,我脑海里面出现的居然是莫文蔚唱的那些歌词——他只是转过头,不看我。好像我才是那个占尽了天下便宜的人。
尴尬。
我自嘲的笑笑,也许对于关老板,小阎王他们来说我都是粗鄙可笑,只是他们平常小心的将一切藏了起来,不曾让我体会到。那么我生存的意义到底是什么?我没有答案,就如同今天我没有办法解释为什么我决定来将阿九从他自己设下的狐幻中带出来。我鼻尖还残留一丝阿九的味道,那是很青的青草晒过太阳以后的味道,让人闻了觉得很舒服,不像关老板,是栀子花的花香,让人心旷神怡。
我站起来,假装云淡风清的拍了拍衣服,找那个叫Lily的女孩子,好让她带我离开这里,离开这样尴尬的境地,但是屋里屋外打了一个转,静悄悄的,完全没有有人存在的样子。
“Lily?”我试着呼唤那个将我带过来的小家伙。阿九那间卧房窗外是那么大的太阳,但是厅堂里面的窗户看出去,明明还是那夜沿袭过来的雨,淅沥沥的将室内的寂静凸显的更明显,墨黑黑的外面,不知道是什么时辰。
本来有熏香的室内突然有股子奇怪的味道,说不出来是什么,我的鼻子抽了抽,准备找是什么味道的时候,阿九的声音传了过来——
“她已经死了,你不用找她了。”
我不可置信的回头,阿九半倚在床上眼睑微垂,表情和声调一样,没有任何情绪。
“我在的房间,是Lily的狐幻。她用它护住了我。”阿九抬起眼睛看我,“你在的房间,是现实,Lily的狐幻,已经相当的弱了,她只能保全我一个人。”
那个拉着我的手,哭的稀里哗啦求救的小姑娘,死了?我的脑海里面还活生生的有着的影像,还有她俏皮的样子说我是丑姐姐——她竟然死了?
她说过自己带着必死的心,但是什么,会让她必须要死呢?
阿九轻轻的舔了舔薄而长的唇线,看着我臂上的纹身,他胳膊一长伸向我,“你最好过来——”
我惊讶的发现我“过不来”,另一股力量拖住了我,我不偏不倚的站在两个房间的中间,胳臂上的花开始奇痒,耳朵里面听到扑簌簌花瓣绽开的声音,这声音让我眩晕,那朵花正以比我鲜活的方式绽开。
一个邪魅的男声笑的象风箱一样,呼哧呼哧笑声中的夹着吼吼的风,听着让人毛骨悚然。
“阿九,阿九,阿九——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那个如同哮喘一样的声音开始说话,“你怎么老和我抢,什么都和我抢,你开心,我能开心么?”
第九章 谁说我无家 我家在天涯(二)
阿九倏忽间笑了,银色的眼线一闪间,很轻松的放开了手。我身后的力量骤然大了起来,我便直直的朝那边倒去。
这个时候轰隆一声炸雷,两个房间的景色终于恢复了一致,黑暗笼罩了一切,我一跤跌在地上,没来得及思量痛,触手可及的毛绒感觉让我心下一惊马上向后面滚过去,终于缩到了墙角,我紧紧的抱着自己的双腿,经年的老墙源源不断向我后背的传输着寒意。
刚才阿九眼线那一闪,应该是映着一个闪电吧。我这么一思量,整个天空又一个裂劈,整个房间亮了三秒左右,我看到我刚才摸到的毛绒物体,是血肉模糊的一只花狸猫,而猫尸旁边站着的那个男人,正直勾勾的看着我,然后他的头在瞬间暴长到我面前——脸上都是青绿色的凹凸疙瘩,金黄色眼珠,黑色竖瞳仁,好像看着我,又好像看不见。
闪电过后,满室黑暗,我一动不敢动,冷汗从鬓角悄然滑落——不知道面前是不是还是那张奇怪的脸,而该死的阿九,说不定已经跑掉了。也是,我和他的关系,连朝露都不如,如果他对于Lily都没有什么感情,那么我,更是无所谓死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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