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别人的新娘[GL]》
第2节

作者: 糖三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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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三的最后一个星期,直升班的优等生都跑礼堂参加各类竞赛表彰会去了,剩我独自留在教室擦了黑板又擦窗。快收工的时候,班主任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女孩。根据一般肥皂剧情节,这个女孩果然就是钟宜。我记得当时我叫了声“老师好”便不看老师只看钟宜了,然后听到班主任说钟宜是外省英语竞赛第一名,这回被我们学校高中免试录取了。于是我一脸崇敬地伸出手,顺便说出了本章开篇的这句话。结果证明整个造型完全就是拿热屁股去贴人冷脸——钟宜的手始终没有摆动的意思,一直到我尴尬地缩回手,她才淡淡了回了句“你好”。

  后来我问钟宜那时是不是嫌弃我手脏,钟宜说不是,就觉得我说“恭喜你”的时候特高高在上,如果改成“欢迎你”的话,她一定就欢喜地握回了。不过继续很肥皂剧的是,在这个不特别愉快的开局之后,我和钟宜成了高中的同班同学甚至最好的朋友,一直到高三分班,她加试物理,我加试化学,这才开始疏远,并且随着岁月的推进,逐渐形同陌路,逐渐音讯全无。

  Ian是钟宜私下给我起的名字,她说可惜是个男名,不然就可以拿去推广了。我说照这个读音沾边的规则,她就该叫Eve,然后我再破罐子破摔地换个男名叫Adam,我们这就该找叶子去了。
  现在我偶尔还会记起钟宜每次说我没个正经时笑得很好看的样子。我总是容易记住一些无意义的东西,所以当洪一峰絮叨他心目中的女神时,我仅需要拼凑些零星的片段,便肯定了这个人就是我的同学钟宜。
  不过我隐瞒了。我有权保持沉默,或者说我有权拒绝好奇的追问。当然人们隐瞒或者拒绝的时候,习惯上会强迫自己给一个更具体的说法,比如在拒绝洪一峰发送照片的要求后,我接受了“七年不足以改变一个人容貌”的理由。
  事实证明这理由也不算太牵强——不知道是不是化妆师偷懒,钟宜没被整成“假面新娘”,透过不算太浓的妆容,我仿佛又见到了她眉目清新的样子。
  对视了几秒,我终于想起要对她笑笑,祝她幸福,她也对我笑笑,说也祝你幸福。

  这一刻我感觉很不好,确切地说是低落。我从不认为时间是一剂良药,它可以让仇视者熄灭敌意,却也能让恩爱者褪去亲昵,尤其是那些久违的问候,在失去内心温度的支持后,显得如此有气无力。
  五、
  新人的档期很满,简单招呼完刘皓和我,就被婚礼督导喊去彩排了。当然即使他们无所事事地逗留在我面前,我大概也只是作为刘皓的附庸,一言不发地旁观热闹。或者我该想想怎么把礼物低调地送到新娘手里。
  草坪仪式的参加者基本是两家亲友,一般的同学、朋友只被邀请出席晚宴。这些人里我只见过钟宜爸爸——某次家长会后,他被钟宜挽着走出校门钻进一辆那个年代的豪华大奔,眼角是满满的宠爱和夹杂着的不舍。
  我读书的时候以为从外省来的就是弱势群体,不自觉地想给对方多点关注,等钟宜慢慢接受我的“接济”彼此熟络起来后,她问我为什么要对她好,我说为了学习雷锋为了慈善事业为了外地同学的健康成长。钟宜瞪我一眼,说我有本地优越妄想症,并且甩我一词:chauvinism。我查了查字典,觉得虽然还不至于上纲上线到沙文主义,倒也说明她对我第一印象差不是没有道理的。

  高二那年,学校新建一实验楼,消息灵通人士说楼是钟宜她爸的公司捐的资,我没有向钟宜求证,反正我又不讨她做老婆,她家有没有钱也不会关系到我是否跟着鸡犬升天。我对钟宜好,是因为我想对她好。我说我们是伟大的友谊,当然说这话时我还没看过王小波的书。钟宜拒绝承认我的“伟大论”,还非要往自己脸上贴金,说我就是个以貌取人的色狼,否则怎么没见我跟姿色一般的女孩做过朋友。

  我承认姿色是激起兴趣或者欲望的敲门砖,但能留存在记忆里的从来就不是一张脸孔或者一副身材,而是从累积体验中抽离出的一种感觉,推动你在这段关系中选择加速升温或者冷处理。假如那时有人问我钟宜好么,我一定毫不犹豫地说好,但如果人追问我好在哪里,我大概就没词儿了。我一直把喜欢归结于心念一动,追究优点或者美德的喜欢一定不是单纯的喜欢。相反如果被问钟宜哪里不好,我却可以思考出内向、孤僻、清高、冷漠这样的同系列词汇,虽然我知道钟宜只是不小心在自信里掺杂了些与这个城市格格不入的自卑,于是不敢对人好也不敢接受人的好。当然这一系列也算不得贬义词,只是在那个充满阳光的花季岁月里,类似的表情就显得不那么招人,尤其是女人的喜欢了。所以当我无视众议哭着喊着要和钟宜套近乎时,我想她对我是有所感激的。其实说穿了,交朋友就是一个从被吸引到主动勾引的过程,男的女的都一样,所以那时的我只是听任自己的欲念,甚至于完成一个潜意识里的挑战罢了。

  钟宜爸爸把钟宜交到新郎手上的表情,和他当年隔着大奔车窗挥手作别时一式一样。刘皓举着照相机,拍拍他们又拍拍我。我说你拍我干嘛。他说趁机看看你。我笑了笑,接过相机,透过放大的镜头看新人交换戒指,相拥接吻,然后我把相机还给刘皓,我怕自己忍不住会不停地拍,怕那些倾倒香槟、放飞气球的定格里留下的只有女主角一个人。

  整个过程,钟宜都很投入,配合典雅的微笑和深情的眼神,足够得到一个A级的评分。间或她也会看看在座的宾客,视线却始终没有落到我身上。我想她还在气我,不过这个论调马上就被否定了,因为耿耿于怀是念念不忘的同素异形体,而我显然没资格达到这个高度。于是我告诉自己她只是无视我了。
  六、
  你眉头开了,所以我笑了。
  “嘴再这么咧下去就快大一轮了。”刘皓又把相机对准了我。我想到洪一峰含笑说出“代我祝福她”时那副如厕的尊容,立马惊悚地挡住镜头,问,我有在笑么。
  “当然,都快比新娘灿烂了。”
  我问过洪一峰,如果时间地点允许,会不会参加女神的婚礼。洪一峰咬着牙哼了声“傻子才去”。我说那我也不去了,去是傻子。洪一峰急了,说你别跟我一般见识呐,我我我……爱人结婚了,新郎不是我,我那是嫉妒!

  “说实话,还是有些嫉妒吧?要不我们也赶紧让人嫉妒一回?”刘皓又摆出了自以为是的嘴脸,看着讨厌。是啊,是嫉妒,嫉妒周炜,行了吧。
  实话就是,别说嫉妒,连不舍得都没有。当年林其然出嫁那回,我倒确实在心里小小地不痛快了一下,大概也就是个物权被侵犯的问题,在这点上爱情友情亲情都是没差的。就像好乖一小孩无端被拿走个玩具 ,哭得再有碍观瞻再影响市容你也得由着人,人那是用私有财产换来的权利。从这个意义上说,没有不舍得无关境界,只是交情不够,不是你的东西,谈什么舍。

  不过我还是有那么短短一瞬心律失常了。如果不能一起幸福那么便要分开幸福,这句在林其然离婚时赠予她的话,现在我打算自己消受。于是改换并且维持一个内敛的微笑,把头轻轻靠向刘皓,也不知道这姿势是在挣哪门子的光彩。
  下午的最后一个流程是放礼花弹。靠走道的来宾人手一支塑料管子,等新人经过时发力一拧,就会有五颜六色的飞花化身好彩头好兆头,从头到脚地降临一番。我闹新鲜把刘皓手上那支占为己有,打算以奋力一拧把洪一峰的祝福连带一会儿播撒出去,不想礼花弹不买账地哑了——确切地说是没拧动,于是漫天幸福就在我这儿青黄不接了。可惜双手都耗在了哑炮上,不然一定能遮住我那张丢不起的老脸。一直到新人退场我还在研究怎么把幸福喷出去,刘皓这才发现我的窘相,暖暖地握住我的手,顺势一转,彩屑们终于划过一个好看的弧度,复又飘散在风中,多少显得有些孤独。我看见周氏夫妇在一旁十指紧扣,不约而同地用一副“明天会更好”的表情望过来,便慌忙去找刘皓的眼睛——那不算太厚的镜片后面,据说是我的明天。

  跟着人群进了宴会楼,离开席还早。周炜招呼我们在大堂的沙发上坐坐,说一会儿等钟宜补完装过来他们就该迎宾了。我想了想这“一会儿”的长短,终于提着大拎包起身说你们聊,我出去透透空气。
  七、
  新郎新娘是公开展览品,不属于隐私保护的对象。因此我很容易向小洋楼前台打探到酒店赠房的具体位置,小心翼翼地敲开了门。开门的活儿由新娘亲力亲为,而不是想象中的化妆师或者其他什么人。她大约早就从猫眼里看穿了我,一脸的气定神闲。
  “有事吗?”一言既出,斯文扫地。我有些心不在焉,竟将如此雷人的疑问句作为了开场白。
  “噢。纯属调解气氛……能进来么?”

  “好。”她向后让了让,我迈入,顺手带上了门。
  “在化妆吗?美……没耽误吧?”忍住没把“美女”说出口,这个词言者轻浮受者烂大街,于我于她都是种辱没。
  “已经好了。化妆师下楼吃东西去了。”她客客气气,引我朝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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