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平时被他的毒舌荼毒太深,面对他突如其来的善意,凌夏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不过凌夏心里非常清楚,这次考试的失利并不是除夕那场重感冒造成。毕竟,她又没在那天被烧坏了脑子。真正导致她近期心不在焉、郁郁寡欢的,还是楚炀头也不回,跨上公车的一幕。不知道为什么,那天的场景好像一个噩梦,盘亘在凌夏的脑海里,经久不能散去。凌夏并不觉得这是自己矫情,只是大脑一直在传输“没关系、无所谓”的指令,但心却经受了些许摧残,暂时接收不到信号。
凌夏尝试着总结了一下,为什么一年前面对楚炀和桑雪恋爱,自己能干净利索地说放就放;一年后不过是得知了两人藕断丝连,就倍受打击。原因应该就是一年前她和楚炀丝毫没有交集,楚炀恋爱也好,不恋爱也罢,都和她牵扯不上;但一年后,特别是在经历了补习班之后,凌夏主观意识上对楚炀产生了极大的依赖,这种依赖又极大程度地滋生了占有欲和自作多情,最终造成了心理失衡。
凌夏认为自己分析的头头是道,特别有理有据,还把这些论点和严冬一起讨论了讨论。
严冬看她的表情,活像是看一个受了刺激还强装正常人的傻子:“凌夏,失恋是每个青春期少女都要必经的一条荆棘路,你踏上去就踏上去了,不丢人。”
凌夏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在楚炀那里受了刺激,导致考试失利,我可以理解。你可以通过哭闹啊、购物啊、作妖啊,来宣泄自己的情绪,都没问题的。”严冬特别宽容地攥着她的手,说“但是,没见过那个失恋少女能头头是道地分析原因,总结经验,要求进步的!所以,你说你是不是被刺激地疯掉了?”
凌夏使劲抽回自己的手,白了严冬一眼:“你才疯了,我很正常。作为一名上进的高三学子,我能认清现实、迷途知返,难道不让人觉得欣慰、感动吗?”
严冬双手一起比大拇指,由衷地叹道:“我欣慰,我感动,我都要为你的‘懂事’痛哭流涕了!”
“说正经的,经过这次考试,真是让我清醒了不少。”凌夏换上认真的表情,把那天在公交车站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严冬,之后又说,“我本来挺无欲无求的,虽然喜欢楚炀,但压根没想过跟他能有什么发展。但是这个假期,因为在提升班做了几天同桌,让我整个心态都崩了。我可能有点把自己带入‘楚炀女朋友’的角色里了,觉得自己对他来说很不一样。寒假的前半段我都在做着自己的白日梦,直到那天桑雪回来,才算把我彻底拖回现实。但是白日梦太美好了,我被打回原形之后一时没能适应,于是又是生病又是成绩退步,接连的反应都出现了。不过好在我能透过现实看到问题的本质,吃一堑长一智,也不算太狼狈吧。”
她的语气比较恳切真挚,让严冬有点动容,不禁收起了嘻嘻哈哈的表情:“你能看的这么透彻,确实是好事。但是想得开和做得到是两码事,很多东西不由人的。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老办法,化悲愤为学习动力呗。”气氛一时间有点沉重,凌夏咧嘴笑着,试图缓和,“放心吧,我向来心中有数,你知道的。”
严冬将信将疑地点点头,显然不能完全放心。
见状,凌夏又嘱咐了她一句:“从现在开始,‘楚炀’这两个字在我这里就成禁忌了!你去跟虞朔打个招呼,不准再八卦楚炀的事情了。有时候,刻意避开也许能收获意想不到的效果。我要避开楚炀,就像避开洪水猛兽。”
严冬答应着,立即去找虞朔,付诸行动了。
其实就算凌夏自己下不了决心,问题也不会太大。因为高三下学期的课业繁重地超乎了想象,根本不会给她留出时间,另作他想。每天凌夏都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埋头在无边无际的题海里,做题做到暗无天日。“楚炀”这两个字,连同他本人,好像真的从她的生活里消失了,再没出现过。
本以为高考之前,都会风平浪静,不会再起任何波澜。但让凌夏万万预料不到的是,黄平达竟然化身编制之外的操盘手,煽动起一阵腥风血雨,着实把大家伙儿惊吓了一番。
事情发生地毫无预兆,导致凌夏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在她发奋学习,彻底不谈楚炀的一个月后,黄平达在一天放学前递过来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并附带着羞涩的神情,说:“送你的。”
“嗯?”凌夏诧异地盯着粉色礼品盒上大大的蝴蝶结,半响没敢伸手。她讪笑,下意识地想要回避,“给我的?里面是什么,不会是丨炸丨弹吧?”
黄平达偏于蜡黄的肤色上,浮起一丝诡异的小粉红。他的目光和言词都闪烁不明:“前几天、前几天无意中发现的,觉得不错就、就买了。买了之后才发现不适合我,应该是女生的小玩意儿,顺、顺手送你吧。”
这个谎言编的太没水平了!黄平达不是那种没事会去买小玩意儿的人,更不可能分不清一样东西适合男生还是女生。再者说,单就看这花哨的包装,任谁都不会相信只是“顺手”买来,又顺手打发送人的。
见凌夏迟迟没有反应,黄平达心一横,把东西直接推到她面前,说:“给你你就拿着吧,回家再看!”
凌夏颤颤巍巍地怀揣着黄平达送的礼物,当真像是怀揣个丨炸丨药包一样回到了家。她关上卧室的门,拿着剪刀,拆掉那个大大的蝴蝶结,又拆开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装,终于看到了“丨炸丨药包”的真容。
黄平达送的是一个还算精致的摆件,外表是个玻璃球的模样,里面是个仿真微观生态园。这份礼物倒是没什么不妥,但是随着礼物掉在地上的一张卡片,才是实打实的“丨炸丨药包”,炸得凌夏完肤。
那是一张浅蓝色的、写满了蝇头小楷的卡片,看得出黄平达很用心。卡片上有一首诗,诗的内容沾染着一点顾影自怜和忸怩做作。他写道——
我爱上了一条小溪
一条澄澈欢快的小溪
她每天在我身边流淌而过
带着哗啦啦的清响
敲打着我的心
可是小溪从未注意过我
她喜欢追逐朝阳
她喜欢朝阳照耀溪水
她喜欢追着那明媚灿烂的光流淌
她的欢乐从不是因为我
我只是一片卑微的树叶
我多想从枝头一跃而下
去追随她流淌不息
但当我离开枝头
很快就会枯萎
我终于落入她清澈的溪水里
漂流,漂流
哪怕这一场追逐毫无结果
我也无怨无尤
这是一首诉说着自己情窦初开的诗。凌夏心里跟明镜一样,立刻就看明白了。在黄平达的诗里,她就是那条“小溪”,黄平达是喜欢小溪的“树叶”,而楚炀则是“朝阳”。突然有人写诗表白,凌夏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无措。毕竟她在楚炀的事情上感到了挫败,又在黄平达这里重拾了身为女生的信心。或者她还应该骄傲地说,你看,我还是有人追的。
可是,凌夏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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