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第十中学的教员?”
“是。”
“知道找你什么事儿吗?”
“不知道。”
“你认识苗轻侯吗?”
“认识,我们是高级中学的同学。怎么了?”
“我问什么,你答什么。懂了吗?”
“懂了。”
“你和苗轻侯一起炒过上海棉纱的股票?”
关世杰听到这里,心里咯噔一下。他突然想起在由上海棉纱引发的股灾后,蒋介石派戴笠掌管的中统局前身复兴社特务处调查此事,后来把徐懋昌等人抓起来调查,最后发现幕后指使人是宋三小姐和杜月笙,这件事儿才不了了之。
这个节骨眼正是戴笠受命调查股灾事件的时候,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自己怎么就把这一段给忘记了呢?
“是。一起炒过股票。”
“徐懋昌暗示过你家亲属,让他买这一支股票?你家亲属姓什么,叫什么名字?”
关世杰明白了,复兴社一定是查到苗轻侯投资了大宗的上海棉纱股票,追根溯源找到自己头上的。
“我没有亲属在徐懋昌家做事儿。”
“哦,那你怎么知道这一支股票会涨到二百九十元?”
“长官,是我瞎猜的。”
“那你说说,你是怎么瞎猜的?为什么能猜得那么准。”
“我爹借了尚和堂钱庄一笔钱,元月3日前必须要还清,还不清家里的房子就让钱庄收走了。我一着急,就拿着五千元想去交易所碰碰运气,正好遇到同学苗轻侯,他也要买股票。
他问我看好了哪一股,我想起大公报、晨报和申报上登过一个头版消息,上面有一张徐懋昌大婚时的照片,照片上有宋三小姐和杜月笙。我就想,徐懋昌的父亲是棉纱大王,最近棉纱的价格也在上涨,我就对苗轻侯说,看好了上海棉纱。
我着急赚钱,就撒谎说自己有内幕消息,让苗轻侯来投资,我拿干股。据我所知,棉纱的价格一直很稳定,即使投资失败,苗轻侯也赔不了多少钱。”关世杰侃侃而谈。
这一番话半真半假,报纸上的事情是苗轻侯告诉自己的,也只有这个理由还能说得过去。
“你们去查一下苗轻侯和尚和堂。再给上海方面打个电话问问,徐懋昌认不认识这个人。”
“是!”
三个人黑衣人齐刷刷地答应道。
第三天上午,在小黑屋里熬过了两天的关世杰,再一次被审讯。这一次的审讯换了两个人。一个精明强干的年轻人,另一个人五十多岁,一直笑眯眯的,身材有点胖的人。
他们照例询问过姓名、年龄、学历、家庭住址等普通的问题,又问到上海棉纱股灾的事情。
“你说一下,你是怎么知道上海棉纱会涨到二百九十元的?”年轻人问道。
“我该说的都说了,就是瞎猜的。”
“你再讲一遍,你是怎么猜出来的。”
关世杰把上次讲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你用赚到的钱开了十几家米铺,生意好好的怎么不做了?”年轻人话锋一转问道。
“我觉得时局不稳,担心日本人会打入北平。”
“哦?你是怎么看的?”那个中年人笑眯眯地问道。
“去年六月,丰台的日本屯驻军与29军发生了第一次冲突。八月份日本浪人森川太郎闯入29军驻丰台军营,被卫兵刺杀,日本人就要求29军让防。九月份日本屯驻军小队长岩井,带两个骑兵冲入29军丰台驻军第5连回营途中的队伍,双方发生冲突。后来29军还是让出了丰台驻地。我想,日本人要的不仅是东三省,还有丰台驻地,日本人想要的是中国的大好河山。”关世杰有些激动地说。
中年人听到这里,依旧笑眯眯地说:“嗯,年轻人有点见识。小唐,今天就到这里吧。”
“您看讯问笔录要不要交给复兴社的人?”
“先放一放吧。”
中年人说完,就走了出去。年轻人意味深长地看了关世杰一眼,也随着走出了房间。
复兴社?关世杰知道复兴社是中统局的前身。看来今天审问自己的应该不是戴笠派来的人,那么这个中年人又是谁?又是哪个部门的?,前天带走自己的,说是军政委员会公丨安丨处稽查大队的又是怎么一回事儿?是不是复兴社委托他们调查上海棉纱案的?
当天下午,关世杰被三个人押送到了北平看守所。在看守所移交记录上写着,案由:上海棉纱案犯关世杰。意见:羁押待审。移交单位北平军政委员会公丨安丨处稽查大队。
关世杰被两个看守搜过身,把手表、钥匙、腰带、鞋带,还有三四百元钱都装入了一个纸袋,然后被扔进了一间牢房。
这间牢房大概二十平方米,有二十几个人坐在地铺上。七八米高的棚顶上,一盏昏黄的灯泡,把人的面目都照得蜡黄蜡黄的。
关世杰一走进牢房,就被一股刺鼻的屎尿味儿,熏得差一点吐出来。
“咣当”一声,看守关上了牢门。
“哟!来了一个小白脸。”
“哪条道上的?”
“丫的,一看就是草了人家姨太太,被主家弄个罪名扔进来的。”
牢房里七嘴八舌,污言秽语,乱作了一团。
“都他妈的闭嘴,听老子说”一个人喊道
牢房里顿时鸦雀无声。
关世杰见说话的,是一个年龄大概在三十多岁,光秃秃的大脑袋上堆着三道褶皱,面相有些凶恶,坐着都比别人高一头的壮汉。
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牢头狱霸了。
“啥事儿进来的?”这个人问道。
关世杰故作镇定地没理会他,而是走到西面的墙壁上,摸着一根钉子摇了摇说:“我上次在这间房里钉的钉子还很牢实。”
吕云飞讲过,他们这些老江湖被抓到“炮局”之后,有一套手法叫“亮相”。这就是其中的一种,说明是江湖老手,别人就不敢欺负你。
“啥?这根钉子是我刚钉上去的。”这个人说。
“那我钉的钉子呢谁拔去了?”关世杰说。
“兄弟是哪条道上的?”这个人说话明显客气了。
“白面阎罗吕云飞是我磕头大哥。”
“呀!原来是六哥的兄弟。狗剩子,快给这位兄弟腾个地方。”
关世杰听到狗剩子这个名字,仔细看了看这个壮汉身边的人,果然是吕云飞手下的保镖。
狗剩子也看清了关世杰,忍不住惊叫了一声:“三爷,真的是你。”
关世杰坐了下来,跟狗剩子,还有这个壮汉攀谈了起来。这个壮汉名字叫冯三强,是大栅栏一带有名的菜贩子,手下有一帮欺行霸市的兄弟,几乎垄断了那一带的菜市场。被抓进来的原因是跟另一伙菜贩子火拼,打死了一个人。
狗剩子进来纯属意外,前些天跟人在酒馆打了一架,用酒瓶子把人的脑袋开了瓢,就被抓进了“炮局。”
“三爷,等你见到六爷,帮我求求情,把我弄出去吧。”狗剩子说。
关世杰苦笑了一下说;“还是等能见到大哥再说吧。”
五天后,关世杰见到了来探监的苗轻侯和吕云飞两个人。
在看守所的会客室里,两个人也讲述了这些天的经历。
苗轻侯自不必说,被军政委员会公丨安丨处稽查大队的人折腾了一番,花了一些钱才摆平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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