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上创可贴，庄小艾呲了呲牙，小口子还真疼，她想着该怎么跟婆婆解释这个事儿，老太太很计较这个，还不定怎么想呢，都怪程季，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该讲什么话。这时，她听到客厅里婆婆在打电话，“喂！庄总吗？我是程季的妈！”庄小艾头发根儿都立起来了，这是打给爸爸呀，她赶紧起身往外走，电话还在继续，“我就是想问问程季换工作的事情你们知道不？”大概爸爸说知道，婆婆又说：“庄总，这个事儿他们是瞒着我的，这就不说了，可孩子们既然去征求了你的意见，你是不是就得负点儿责任哪，怎么能由着他们胡闹呢！”婆婆的声音此刻显得很尖利刺耳，庄小艾顾不得多想，三步并作两步跨到客厅，夺过婆婆手里的电话就挂断了，她血往上涌，手气的发抖，眼睛里像含着火，太过分了，居然打电话给爸爸兴师问罪，她把我庄小艾当什么了，把我庄小艾的家人当什么了？婆婆惊讶的张大嘴，然后怒不可遏，一巴掌拍在茶几上，大声喝道：“庄小艾，你这是干什么！还有没有点儿规矩了！”庄小艾也不示弱，她真是受够了：“我干什么？我还想问你干什么呢？你凭什么去质问我爸？这件事跟不跟你商量是程季的事儿，他是你儿子!至于跟不跟我爸商量那是我的事儿，告不告诉你我没那个义务，告不告诉我爸那是我的权利，你打也好骂也好都冲着你儿子来，干嘛扯上我爸？真是莫名其妙，我不吭声你就以为我好欺负吗，我家里人好说话你就可以这样随便打个电话过去质问吗？我没有规矩，我倒想看看您的规矩是什么！”庄小艾脱口而出，她都怀疑婆婆听不听的懂她的逻辑，她只觉得这一次不能忍受，自己被她训一顿也就罢了，毕竟哪个当妈的听到这事儿都不会高兴，可现在她居然连爸爸也捎带上，那就是庄小艾所不允许的，想爸爸那样一个人，怎么能让她指指点点？做女儿的无论如何也不能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婆婆显然是听懂了庄小艾的逻辑的，她已经气的面部扭曲了，庄小艾想自己的脸想必也可怕，程季已经从厨房出来了，拿着扫帚和簸箕呆立在旁边，庄小艾扭头看他一眼，程季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过来拉她，庄小艾一甩手说：“走开！不要管我，你什么时候能懂得做合适的事儿说合适的话呢，念那么多书都念哪儿去了！”婆婆站起身，指着庄小艾，眼睛却看着程季说：“不要管她，泼妇一样，你以为你是谁啊，了不起啦，国家主席的女儿也不会像你这样没教养，我给你爸打电话怎么了？我就是要问问他有什么权利决定我儿子的工作我儿子的前途！”庄小艾眼一瞪：“你问不着！问你儿子去吧，当初死活要换工作的是他，不干我们庄家人的事儿！”程季突然在背后喊了一句：“别说了！庄小艾你怎么这么多话，我妈毕竟是长辈，大呼小叫的你成何体统！”庄小艾回头看看他，程季的脸色铁青，理智一点点的回来了，庄小艾登时觉得两腿发软，身上发虚，胸口闷胀，她慢慢的走到门口拿起提包，换上鞋，刚一抬头，眼前便一片眩晕，不省人事了。

　　庄小艾醒来时，发现自己正在医院的床上躺着打点滴，她的眼皮儿像粘了胶水一样睁不开，房间里是空的，窗外漆黑，似乎还下着雨，那只打点滴的手臂又酸又麻，也不知已经打了多久，忽然，她想起一件至关重要的事，赶紧用另一只可以活动的手去按了按腹部，没什么感觉，不痛不痒，她稍稍放了心，孩子大概没什么事。晚上发生的事情又回到了脑子里，庄小艾烦恼的自己摇了摇头，希望把这些甩到一边去，她又看看窗外，怎么这雨下的这么凄清啊，打在窗户上的雨滴，看着都冰凉。她想坐起来，甚至想下床去，来到窗边，打开窗户，让雨滴打在自己手上，那冰凉的感觉此刻她很想要，这个念头这么一闪，门开了，程季轻手轻脚的进来，庄小艾赶紧闭上眼，她不想说话，所以也不想醒着。她能感觉到程季走进床边，替她整理了一下被子，然后悉悉索索的声音，好像拿了一手的票据。庄小艾微微睁开眼，果然，程季拿着一些好像是银行刷卡单、发票之类的在研究，她轻咳了一声，程季赶忙抬起头，眼神关切的很：“醒了？怎么样，有没有哪儿不舒服？”庄小艾摇摇头，哑着嗓子说：“那是什么？花了多少钱？”程季把那些票据晃了一下，又折叠起来装进口袋：“两百多吧，医生说是低血糖，而且精神过度紧张，给你打了保胎针，说是注意休息。”庄小艾又看看吊瓶：“这瓶打完还有吗？”“没了，最后一瓶。”“跟我妈说了吗，这么晚了没见回去，他们该着急了。”程季点点头，表示说了，并伸出手想帮她捋捋额前挡住了眼睛的刘海儿，庄小艾却把头摆到一边去了，程季的手尴尬的举在半空，庄小艾又问：“你怎么说的。”程季收回尴尬的手，在腿上搓了两下：“就说这边家里有点事儿，晚上不回去住了。”庄小艾鼻子里哼了一声，这会儿他倒懂得该说什么了，她又闭上了眼睛，反正接下去也没什么好说的，但程季却去握住她的手，讨好的说：“我妈说明天一早去郊县的集上给你买只柴鸡炖点汤补补，她也刚走，我让她回去了。”庄小艾心想这可真是打一巴掌再给揉揉，程季紧着给他妈往回找补，她鼻子里又哼了一声说：“那就别麻烦了，我不想喝什么鸡汤，又不是坐月子。”程季没说话，只是攥着庄小艾的手，攥的出汗，庄小艾由他攥着，依旧不睁眼，她怕一睁眼看着他就会生气，就会不由的说出些不受用的话来，都说夫妻感情其实就像张纸，薄着呢，你多抻几下它就破了，所以还是收着点儿吧。

　　打完针，程季要扶着庄小艾出去，被庄小艾甩开了，她说我自己能走，还没到那程度。程季只好讪讪的说那我先去开车吧，庄小艾没吱声，程季看她没什么反应，又没敢先走开，就那么别扭的跟在她旁边，伸手也不是不伸手也不是，庄小艾看看他，便挥挥手说去吧，程季这才快步走了，庄小艾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男人啊，你对他的要求不能太高，电影里那些温情脉脉浪漫贴心的男人多半都是情人的角色，一旦变成了老公，你会发现就像换了一个人，在你伤心时，他甚至不知道该跟你说些什么，也许他也很为难，老婆怎么就这么难哄呢，这就是生活，不经历不明白啊，庄小艾居然自己笑了一下。

　　坐上车，庄小艾说回我家吧，程季回过头一脸的茫然，为什么啊，这么晚了，都说了不回去了。庄小艾脸定的平平的说，你要是不愿意的话我就打车回去，她甚至作势要下车，程季眉头皱了起来，庄小艾想他此刻一定很想发火，但是随便你，反正已经是这样了，我要想心情好些，气儿顺些我就不能回去看见你妈，庄小艾心里这么想着，眼睛盯着车窗外，程季用鼻子重重的出口气儿表示了自己复杂的心情，然后狠狠的发动车，狠狠地一脚油门儿，疾驰出了医院的大门。

　　在家门口，庄小艾掏出钥匙却不急着开门，她回头对程季说你回那边儿去吧，我这儿没事儿了。楼道里昏黄的灯光下是程季一张不可思议的脸，他把手腕上的手表在庄小艾眼前晃动着，声音压低却很激动的说，现在都两点了，你让我回那边儿去，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不管怎样，我和我妈该做的都做了，你还想怎样！庄小艾低垂着眼睑，不冷不热的说我不知道也不管你们都做了什么，我只想要一句对不起。她的声音很坚定，也很冷酷，其实对于她来说说出这样的话也很冷酷，庄小艾一向是个温顺的人，尖锐、刻薄这样的词跟她从不相关，她最怕看到别人因为她说的话而尴尬下不来台，但她必须对自己冷酷，对程季冷酷，刚才回来的路上她就想好了要这么做，满心破釜沉舟的想法。

　　程季抓住她的手腕，用着力，他的意思是你不说清楚休想走，庄小艾也不挣扎，只是用眼睛盯着他，她知道自己的眼神一定充满了自己说的话里的那种冷酷，程季果然在几分钟后松开了手，转身下楼去了。这已经演变成了一场战争，婆媳间的，夫妻间的，甚至自己和自己的，庄小艾在那一刻感到了悲哀，如果这次自己还能像往常那样忍着，大概很快就会拨云见日，大家你好我好，相安无事，可是不知为何，这次她就是不想那么做，她就是怀着那种较真儿，找碴儿的想法，她就是不想再看到自己再去做什么大度宽容的好老婆好媳妇，她总结自己是孕期综合症，我就是孕期综合症了，怎么着吧，想到这儿，她又笑了一下，今晚第二次笑了一下。

　　程季还是在第二天上午送来了一直肥大的柴鸡，庄小艾那会儿还没起床，不知怎的，她这夜睡得很香，她是被鸡汤的浓香给唤醒的，窗外已是阳光灿烂，昨夜的一场雨使得这个城市的天空格外的湛蓝，躺在床上，她就能看到一派天高云淡的好景致，今天是周末，要是拉上周熠熠逛逛街、喝喝茶应该是不错的选择。
　　披衣下床，溜达到厨房，妈妈正在忙碌着，是该准备午饭的时间了，庄小艾倚着门撒娇道，妈，给碗鸡汤吧，香的馋人呢！妈妈回头一看，宝贝女儿起床了，赶紧拿碗、盛汤、切葱花，端到庄小艾面前时，那碗鸡汤漂着黄澄澄的鸡油，嫩绿的葱花，薄薄的冒着热气，令人食欲大增。庄小艾边喝边感叹，还是娘家好，睡个懒觉，起来还有口热乎饭吃，妈妈端了一个小竹筐坐在旁边剥蒜瓣，她看看吃的一脸贪样的女儿，笑着说，娘家好，你婆家也不赖啊，你看看你婆婆一大早去买了一只又肥又大的老母鸡，她可真有办法，要我还找不到地方去买这种活物呢。庄小艾抬头问，我婆婆买的？她送来的？妈妈摇摇头，程季送来的，对了，他说今天跟他妹妹一起去给你婆婆收拾房子，可能晚上才能回来。庄小艾吱唔了一声，鸡汤是好鸡汤，心意也就权当是好心意吧。

　　一碗鸡汤下肚，人也滋润了起来，庄小艾认真的画了个淡妆，虽说是怀孕，她却仍无法忍受不修饰一下就出门，现在不仔细看她还不像是个孕妇，只是腹部微微有些隆起，穿件宽松点的外套就能遮掩，她约了周熠熠去逛街，然后再去吃个哈根达斯，不知为什么，这段时间她的口味变得特别起来，总想吃些凉凉的，甜腻腻的东西。
　　她象结婚前一样，周末睡个懒觉，打扮一下，约上好友出去happy，结婚后这种被她称之为黄金时代的生活就一去不复返了，每次和朋友见面都象忙里偷闲，更别提占用周末，周末的时间是那么宝贵，用来打扫卫生、洗衣做饭都尚且不够了。
　　周熠熠的车停在小区门口等着，庄小艾一上车便发现她顶着一脸的大浓妆是为了遮掩那黑眼圈。
　　“怎么，昨晚又熬夜打牌了？”
　　周熠熠脸一红，赶紧拿出小镜子照了照。“很明显吗？嗨，昨晚有人请吕秋蒙和他们处长去唱歌，喝多了，十二点多打电话叫我过去，说是车开不回来了，结果我去了又让我喝，闹到两点才回家，我说我这精心保养的皮肤一夜就回到了解放前，白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