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嘉胤、不沾泥、王左挂都是陕地响当当的汉子,在民间很有些影响力,他们就是溅在干草上的火星,照亮了黑沉沉的夜空。
前一刻还是待斩的死囚,现在要成为替天行道的好汉,这都是因为李自成在牢里激起了他们的斗志。
三人对李自成的见识佩服无比,又见他身手高强,更是敬仰。
“李哥,你说怎么做就怎么做,你掌盘子咱们心中有底,在米脂县大干一场!”
三条汉子端起酒碗来敬李自成,米脂县下属的李继迁村,那里崇尚武艺,村里的汉子个个身手不弱,知道李哥出身李继迁村,三人更有了信心。
“既然官府不给咱们活路,大哥就该带着咱们一刀一枪和狗官见真章!”
李自成和众家兄弟碰了一碗,一仰头将酒喝的滴酒不剩。
“既然兄弟们看得起我李自成,咱们就反了米脂县,看晏子宾能不能咬下咱们的屌来。”
“大哥说的对,咱们陕西男儿身处边地,战西夏、抗契丹、斗女真,怕过谁来?”
李自成再满饮了一杯,冷静地说道:“咱们先打开县衙大牢,放出囚徒,然后兵分两路,一路由我亲自率领去打开粮仓,然后围住县衙,切断狗官们的所有联系。”
“妙啊!”
“让他们成为瞎了眼的王八,只知道低头傻撞。”
“你们兄弟组织人手,想办法打开东城门,让城外的流民进来,咱们既然抢了粮仓,就该让城里城外的流民都能吃顿饱饭。”
“好!”
“大哥菩萨心肠!”
一听到粮食,每个人都眼泛红光,喉头处禁不住蠕动了几下。
这两年根本就活不下去了啊!
陕北地区大部分都是黄土高原,丘陵山壑,连续几年都是灾年,官府应该要免税的,青黄不接严重的时候,还应该会赈灾。
大伙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赈灾没有了,免税也没有了,竟然还要加税!
辽左用兵,每亩加银九厘,今年又按亩加征三厘,每亩共征一分二厘,统称辽饷。
尼玛陕北已经出现了大片大片的无人区,村庄一个接一个荒废,千里无人烟,饿殍白骨,易子相食。
哪还有土地?哪还有银子?哪还有粮食?哪还有活路!
王二等人在白水县闹出民变之后,朝廷找到了合法理由,每亩再加粮六石,每石折银八钱,称为剿饷。
这还远远不够,读书人就是有办法,这些当官的十年寒窗没有白读,文渊阁中的阁部们都是进士中的精英,只轻轻改动一个字,将剿饷改为了练饷,每亩又加税四石以充军费。
在大明帝国统治阶级看来,他的子民根本就不是人,连猪都不是,猪养肥了才杀,这些子民无须养,他们根本就不是人,只是自己治下的奴隶而已。
敲骨吸髓这个成语,用在这个时代,才能准备的表达出字里行间的用意。
李自成匆匆将一块羊肉放进嘴里站了起来,其它人立即跟着起立,用崇拜的眼光看着他。
“我只强调一点。”
李自成的言语中透出威严。
“无论是囚徒还是流民,其中肯定有不少的坏人,县城一乱,这些坏人一定会趁火打劫,所以你们要约束好这些人,实在不行就悄悄处理掉,一颗耗子屎会坏了一锅汤,咱们既然已经得罪了官府,再得罪了民众,天地虽大,哪里还有咱们的安身之处呢?”
这些问题三人从未想过,此时听李自成说的浅显易懂,对他的崇拜又添上了几分,这需要多么善良的心肠,多么冷静的思维才能想到。
李哥才是做大事的好汉!就像梁山好汉那样替天行道,任你多少官兵,管叫你有去无回。
“咱们听大哥的,这一百多斤便交给大哥了!”三人都用右拳一捶胸口,“只要有粮食,流民虽多也不会太乱。”
李自成拿起桌上的腰刀,在手中挽了几个刀花,然后伸出左手放在中间。
“是兄弟的将手搭上来,兄弟同心,齐利断金,刀山火海,一路横闯!”
“闯、闯、闯!”
四只大手紧紧的握在了一处,青筋迸起,牢不可破!
四人计较已定,各自挥动着钢刀,砍开了大牢的牢门,将里面的囚犯们释放出来。
“谁敢去斩了知县?”
李自成等人一边砍锁一边不停地大喊。
很多囚犯见牢门锁被人砍开,发一声喊,正要冲出来,一听到这话,犹如受惊的兔子一般缩了回去。
在华夏,民众天生就是怕官的,虽然那些官员其实软的不行,连脊梁都没有,不过是些软皮蛇而已。
想想朱由检吊死在煤山之时,身边就一太监王承恩,连一位殉节的官员都没有。
可是百姓就是怕官,就如天敌一般,所以一听到这话,大多数的人吓得直哆嗦。
那可是青天大老爷啊!出门有人开道,有人敲锣,有人举牌,都是文曲星,不像自己斗大的字不认识一个。
李自成已经将这个时代的人想的很窝囊了,不过现实的情况还要严重很多,陕地自古民风强悍,就是在舞文弄墨的北宋末年,这里也有种家、杨家、折家。
党项人虽然历害,西夏和北宋作战的胜率很高,但在陕西五路却占不到半点上风。
明末,连北宋都不如了啊!
可误的程朱理学,可误的时文刊本,可误的风声雨声读书声,知识到最后都用于了党争。
明末的党争,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不光要消失思想,还要将肉体也一并抹去。
然并卵,到最后,都只为他人作嫁衣裳!
李自成来不及感慨,俯身拾起一截枯枝,对着这些犯人吼道:“如果咱们不团结,不能努力同心,就如同这枯枝一般。”
说罢他手碗轻轻一动,便将枯枝折成了两段。
然后他拾起了一把枯枝,交给身边一位年青人,“你来试试。”
那位年青人涨红了脸皮,使出了全身的力气,这把枯枝却无一折断。
“看见没有?”李自成知道跟这些犯人讲不通什么大道理,只能以直观的方式告诉他们最基本的道理。
“如果咱们不齐心,就如一段枯枝般脆弱,如果咱们同心协力,人心齐,泰山移,就算是官府也不能随意欺凌咱们!”
说完李自成又是一声大吼。
“谁敢去斩了知县?”
“我敢!”
人群中三三两两的附和,声音一点不整齐,显得底气不足。
终于有了互动,李自成趁热打铁,重复着高声吼道。
“我敢!”
这两个字就如同口号一般,越来越多的人开始附和,声音渐渐整齐起来。
“我敢!”
“我敢!”
“我敢!”
呐喊声越来越响,整个县衙大牢激荡着风雷之声。
县衙大牢外面安静的像一副剪影画,晚上的月亮虽然很圆,却没有一丝的温暖泻下,凄厉的霜风,拂着枯枝败叶,发出渗人心脾的声响。
三三两两饿得已经走不动的流民,将单薄的身子靠在墙角,无神的双眼看着满天的繁星,那闪烁的星星,仿佛就是他们心中无尽的问号。
关外的战事,他们是不懂的,帝国的政策,他们也是不懂的,死了的人将双眼一闭,活着的人只能苦苦的等待又一个天明,期待着青天老爷大手一挥,开仓赈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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