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为吴堡、葭州、绥德的兵马,能够打败我吗?”
魏浩然看着李自成的眼睛,半晌不语,就在地上的蚂蚁都不烦恼的时侯,他终于叹气道:“应该不能。”
“子优,窃钩者诛,窃国者侯,你要记住这个道理,如果你是小贼,那么无非就是插首卖标之徒,当官的随手就能削下你的首级,但如果你成了巨寇,便成了天下间最受景仰的人了。”
李自成这话一说出口,魏浩然脸色大变,怔怔的站立不动,心中一片翻江倒海。
拍了拍魏浩然的肩膀,李自成唤过狗娃,让他带人将魏浩然一家搬到县衙居住。
“走吧,咱们边走边谈。”
两人迎着深秋的冷风,慢慢向一处庄园走去。
“真没想到,大当家竟有如此抱负。”魏浩然看向李自成的眼光已然不同。
李自成看着如蚁的流民,轻声说道:“我说一个理,你听听如何。”
“愿闻其详。”魏浩然的声音和平时大不一样,带上了一份稳重。
李自成知道他现在心思很乱,也不点破,笑道:“大凡一个王朝没落,主要有三个原因。”
魏浩然左脚将一颗拦路的石子踩进了黄土里,说道:“有点意思。”
“第一,在朝君臣,不知道他们的权利是人民赋予的,总以为是上天的庇佑,唐朝太宗早就说过水与舟的关系,但当朝者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他们凭喜好施恩,用爱好赏罚,纲维败坏,礼坏乐崩!”
飞起一脚将又一颗拦路的石头踢飞,魏浩然点了点头。
“学生不得不承认,有些道理。”
“第二,地方官员忘了他们是民众的父母,要为人民作主,他们认为自己是朝廷养出来的猎人,而人民便是野兽,他们的任务是趁火打劫,鱼肉百姓,就算民众听话,长肥以后,也会被他们剁翻了吃肉。”
“是啊!”孟浩然接了一句,“这样就弄得天怒人怨,上梁不正,其下的胥吏们自然也会竭泽而渔。”
“第三,百姓本来是善良的,栉风沐雨,锄荷日当午,辛勤耕耘,但现在种粮没粮吃,纺纱没衣穿,父母妻儿都在啼饥号寒,又有盗匪横行,久而久之,这些百姓也变成了流贼,天下间的良民要吗变质,要吗饿死,岂能不乱?”
魏浩然听得默然无语,李自成也不再说话,两人静静的走了一段,魏浩然停下了脚步,对着李自成深施一礼。
“大当家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窃国者侯,学生深以为然!”
双手扶起魏浩然,看着自己麾下第一位读书人,李自成心潮澎湃。
万丈高楼平地起,王朝的根基,已经开始松动,就连读书人,也开始抛弃朱家了!
秋尽冬初,陕西的天气已经开始冷了,两人走近庄园,里面传过来热热闹闹的打铁声。
“大当家看来是磨刀霍霍,要与杜文焕一战。”魏浩然不像其它民众那样害怕李自成,大咧咧的并肩走在一处,开口说道。
“杜弢武。”李自成笑咪咪看着魏浩然,“此人是杜桐之子,屡败鞑靼于安边、保宁、长乐,为百战名将,文优有信心战胜他吗?”
魏浩然见李自成对杜文焕的情况如此了解,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
“大当家,咱们处境艰难啊!”
听到咱们两字,李自成丝毫没有艰难的表情,笑道。
“是啊!”
魏浩然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折扇,潇洒地打开,上书‘清风明月’四个大字,他将扇子摇了几下说道。
“打不过就跑吧!”
李自成指了指南面,“那里有三边总督武之望亲自坐镇,才离虎穴,又进狼窝,只怕是更难啊!”
快速将扇子挥动几下,阵阵冷风透骨,魏浩然觉得这天气无法展现出诸葛孔明的风度,只好将扇子收了起来。
两人进了庄园,庄园中是李自成新成立的铁匠营,包含弓箭棚、武器棚、盔甲棚、现在先把架子搭起来,可以培训出一些熟手。
现在营内仅有的三十多名工匠大部份是在流民中挑选出来的,他们每天可以吃到一顿干饭,干起活来十分卖力。
两人不约而同先向弓箭棚走去,彼此互视了一眼,对这种默契暗暗点头。
弓箭棚里做出来十几把新弓,有柘木的、檍木的、桑木的,按照大、中、小三种挂成三排。
李自成取下一张大弓拉了一拉,感到满意,正准备将弓让给魏浩然试试,他连忙摆摆手说道:“舞舞剑还行,拉弓就差的太远了。”
地上堆了些牛角,成色不齐。有纹理很顺、十分润泽的,一看就知道是稚牛的角。
有些文理不顺、缺乏润泽的,是老牛的角,还有一种文理虽顺,却无光泽,那是瘦牛或病牛的角。
牛角来源困难,现在自己什么物质都缺,没有商会的帮助,这些东西可是用一点少一点。
“李青天!”
弓箭棚的工匠们见到李自成,顿时围上来跟他聊天。
一位老师傅从身边一口破木箱中取出来一对牛角,大约二尺多长,文理极顺,青多于白,润泽如玉,笑嘻嘻地捧着说道:“大当家,你看这一对牛角怎样?”
李自成接在手里说:“好,很好,哪儿来的?”
“这是我家里的,这一对牛角的价钱就能够买一头黄牛。我打算拿这对牛角替大当家做一张良弓,木料也选定了。”
“什么木料?”
老师傅把靠在墙上的一根木料递了过来,说:“就是这根料子,请你敲两下听听声音。”
李自成接住木料,一看是朽木的,用牛角敲了两下,声音很灵。
“好料子,离根远,也干透了。”
“还有更难得的东西呢!”老师傅高兴得胡子直翘,又从破箱于里取出来一个绵纸包,打开来是一小盘筋条,捧给李自成,“你瞧,这才是难得的宝物!”
李自成兵器知识还算丰富,一时也认不出这是什么筋条,问道。
“是什么兽筋?”
“不是兽,是天上飞的。”
“鹤筋么?”
“对,就是鹤筋!”
“哪儿来的?”
“不瞒大当家,这一点鹤筋我藏了十年,多少人想要它做弓弦我都不给,宁肯饿饭,我也不卖给别人。”
李自成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他的心意。
“我来到这里以后,亲眼看见大当家行事仁义,又对俺们手艺人极其照顾,我也没法子报答,只有替大当家做一张好弓略表心意。
“有心了!”
“我想替你做成二十个力的弓,你看怎样?”
“你是要我平时练习用还是临阵作战时使用?”
“好弓自然是临阵作战用。平时练习,八九个力的弓就行了。”
“我作战的时候喜欢用强弓,你尽量替我多做几个力吧。”
“做二十五个力,行吧?”
李自成笑着摇摇头。
“再加两个力?”
李自成仍是笑而不语,微微摇头。
老师傅竖起了大拇指,对周围的人们说道:“好,那就三十个力!这可是特号强弓,我活了一把岁数,还从未见人用过。”
李自成放下牛角,在其肩上拍一下,回答说:“还差一点,你替我做成三十五个力的吧,免得亏了你的好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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