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想着小关说的，一般这个时候，吴总需要绝对的安静，非常不喜欢有人去打扰他。
　　我在淋浴头下差点乐出声来，无论什么样的男人，在这件事情上都是一样的。
　　关灯那一刻，我看了下时间，十点四十七分。
　　我感觉象是做了个梦。

　　安然走到我面前将我轻轻唤醒，她坐在床边上看着我，问我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直不去找她，我说找了，但没找着，她说你骗我，你不是找的我，我问那是找的谁，她突然将手指向一方，是她，我定晴想看看是谁，但只听见关门的声音，难道出去了？我想下床追去看看，可就是动弹不了。
　　房门又开了，被关上的声音，我一下醒了。
　　睁开眼，我看见黑暗中有人在摸索着，他走到挂衣服的架子前，伸手在一件衣服里面掏东西。
　　妈的，贼进房间了，还五星酒店呢。
　　我一边轻轻伸手去摸床边上的开关，一边飞快思索着接下来如何应对这局面。
　　“叭”灯亮了。

　　我一下坐起来，朝着衣架的方向定晴看去，短暂的散光后焦距立刻对准。
　　那人象被吓了一大跳，已在手中的东西掉在了地上。
　　(73)
　　“小关？”我叫道。
　　“哎呀，吓我一跳。”他吐了口气。
　　“你在干什么呀？我还以为是贼进房间了。”
　　“不是。”他甩着头去捡掉地上的钱包。
　　我看他上身穿着T恤，下身穿条牛仔裤，感觉要出去的样子。
　　“你要出去？”我坐在床上看着他。

　　“嗯。”他点着头，看表情有些不高兴。
　　我看了一下时间，二点十三分。
　　“这么晚了？”
　　“唉……。”他甩着头，“去给吴总办点儿事。”
　　“什么事这么急呀。”

　　“哎呀，不好说，常这样，没办法。”
　　他边说边甩头，向门口走去。
　　“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了。”
　　“没关系，需要我帮忙吗？”
　　“这种事……”他欲言又止地停了一下，然后匆匆出了门。

　　我突然毫无睡意了，点了支烟，靠在床头上，边吸边想心事。
　　之后大约过了半小时，见小关还没回来，只好还是睡去。
　　早上八点我准时起床，一看旁边床上还是空着的。
　　我边刷牙边想着，这一夜小关到底去干嘛了？
　　在酒店的餐厅里享用完丰盛的早餐，我就到大堂去等着了。

　　还差五分到九点，我在大堂里环视了一圈，没找到同行的人，估摸着九点准时出发是不可能了，我拿出笔记本电脑打开来，开始在网上浏览新闻。
　　“林律师。”有人叫我。
　　我抬头看见开凌志车的司机。
　　“吴总让我通知你，九点半准时出发。”
　　“哦，好的。”我点点头。
　　计划有变，一定与昨晚之事有关，我心里暗自发笑。

　　九点半的时候，小关与吴总一行人准时出现在了大堂。
　　小关衬衣、西裤、领带，一样没少，动作够快的，和吴总他们打过招呼，我近距离瞟了一眼小关，微微浮肿的眼圈，灰暗的脸，看样子，一夜未睡。
　　(74)
　　上午去了对方公司，在硕大的会议室里，双方就投资项目展开探讨，除了在介绍人员时，我主动开口说过话外，这期间我一直都是认真在听，在笔记本电脑上作记录，不插话不发言，偶尔在谈到某些问题时，吴总会礼貌性地说这个问题得问问我们律师，这时我才会集中精力表现自己，出口的每句话都是在我脑子里以零点几秒的速度准确合成的。

　　这次会面，我大致清楚了，市区有块地，一级棒的位置，成都这家公司正与政府在谈拿地的事儿，项目规划是定了的，以商业为主。
　　吴总他们想入股投资。
　　我曾纳闷着，之前吴总对此项目神秘的态度，以为会牵涉什么敏感的问题，或是商业机密，可今天看来，未有我想的这么深。
　　看来吴总这个人是相当的谨慎和敏感的，再联想到昨晚的事情，再次确认自己的判断，与之打交道要倍加小心。
　　下午我们去了那块地的现场，小关一路上接了两个电话，神神秘秘的样子，四点钟的时候跟吴总打过招呼就又离开了。
　　凭直觉，又是为吴总的事情。
　　但看吴总的样子，行若无事，一心只专注于与身旁的李顾问的交谈。
　　我自嘲地笑笑，觉得自己也太过无聊。

　　行程完毕，我未与吴总他们一起用晚餐，而是准备回到酒店房间里，放下包和电脑，换身衣服去我姐家。
　　回到房间里，发现小关已在那儿了，正在换衣服。
　　他可能没想到我会回来，显得有些诧异。
　　“要出去吗？”我问。
　　“嗯，跟吴总去吃饭，你怎么回来了？”
　　“放东西，换衣服，然后去我姐家。”

　　“哦，对了，你说过你姐住成都。”
　　小关去卫生间的时候，我瞄到在他床上的一只纸袋里有个东西，十分眼熟。
　　我拿起来看，是盒烟，烟盒是白底，渐蓝布于其上，类似玫瑰的紫色花朵绽放于其间，我愣住了，这种烟盒似曾相识，终于在五秒钟内，我的某根神经被触动了，奔驰女郎抽的就是这种烟。我打开看，还剩大半包。
　　再往纸袋里看，有本病例，我拿起来看，上面写着丁露，26岁。
　　(75)

　　我听到冲马桶的声音，立刻将烟和病例扔进纸袋，走到一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我脱掉衬衣，边换T恤边问小关：“你昨晚一直没回来？”
　　“是啊，折腾了一晚。”他似乎有些沮丧。
　　我故意扑哧笑起来。
　　“你这话，会让我产生联想哦。”
　　“啊？！”他轻声叫了下，“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开始穿牛仔裤。

　　“大家都是成年人，不用不好意思。”我笑着。
　　“真不是，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他似乎急于澄清。
　　“那是什么？”我冲着那纸袋里的烟。
　　他看了一眼，然后将纸袋折了一下，可能是不想我看到。
　　我已穿整齐，站起来，看着他说：“那是种女士烟，别说你喜欢抽女士烟，哦，对了，你根本不抽烟。”

　　我指指他，笑了起来。
　　小关无奈地摇着头。
　　“抽这种烟的女人都是很有味道的，你眼光不错嘛。”我试探他。
　　“呵。”他点着头，“确实相当漂亮。”
　　“你女朋友？”

　　“抽这烟的女人。”
　　“昨晚是不是为这女人的事？”
　　他点点头。
　　“好了，不跟你聊了，我要出去了。”
　　说完，他拿起床上的纸袋出了房间。
　　突然间，我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冲动，走到门口，轻轻打开门，探头望出去，小关的背影刚好消失在电梯走廊口。
　　我轻轻拉上门，慢慢向那边走去。

　　我听到电梯关门的声音，于是快步走到电梯口，看到其中一部显示向上，11、12、13直到18楼停下了。
　　我走到一边倚墙站着，盯着电梯口显示楼层的地方，一动不动，看到眼晴发酸为止。
　　电梯在有序地上下着，大约过了六、七分钟，我看电梯显示在变化了，其中一部在18楼停了一下，然后下来了，一直到了1楼。
　　挨过两分钟，我打通小关的手机。
　　“你是和吴总他们一块儿去吃饭吗？”

　　“是的，他们已经到了，我现在赶过去，你来吗？”
　　“不了，跟吴总打个招呼，说我去我姐家了，抱歉不能和你们一起吃饭了。”
　　“好的。”
　　挂了电话，我立刻去按电梯钮。
　　我在18楼的走廊里缓缓移动着脚步，我奇怪这种感觉，并不沉重却走得特别慢，甚至有点轻飘的感觉，慢慢地，我觉得开始失去对双脚的支配感了，我的意识在这几分钟里，不止一次想拽住自己往回拉，但我的双脚却是不听使唤的了。
　　1806
　　我盯着这个数字看了大约二十秒，终于伸出了手。
　　铃声响起，仿佛是从隔壁传来的，那是我想象出来的，因为我后悔了。

　　我转过身去，背对门眼。
　　很快，门在我身后打开了。
　　我转过来，面无表情。
　　那张对着我的，分不清是天使还是魔鬼的脸。
　　我确定，我曾见过。

　　(76)
　　她披散着长发，未施脂粉，那张精致的脸，如薄纱轻抚在珍珠上，不忍伸手去碰触，憔脆了。下巴没有高傲地翘起，而是含蓄地微微收拢，征服感被掩埋了。香水味还是一样的，只是变淡了，那是前一晚洒的，还未曾洗去的缘故。
　　我将眼晴微微收缩，想努力看清她原本的模样，想着，一次比一次接近原始了。
　　她将手撑在门上，体力不支的感觉。
　　恍忽间，我觉得这个情景已幻化成一副油画，只是我想要将它的色彩用得更浓烈一些，让视觉在瞬间被冲击成永恒的镜像。

　　“丁露？”我不相信这个名字是从我嘴里说出的。
　　“你知道了。”离气若游丝不远了。
　　我嘴角情不自禁抽动了一下，我想，如果那能称为冷笑的话。
　　无话可说罢，我转身欲走。
　　“你去哪儿？”
　　“去我想去的地方。”
　　“很震惊是吗？”

　　我能感到她美丽的眼晴里，一定流露着可笑的自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