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体会到,其实小孩子比我们成人更聪明,他们想问题更直接明确,他们才是人类中最懂得自己想要什么的一类群体。
我站在旋转木马的围栏外,看着晶晶冲我快乐地招手时,一时,我竟动容得想哭,儿时的快乐胜过成年后几十年的奋力追求。
对于孩子,父母最大的责任,本应该是让他们快乐的!
回家的路上晶晶就睡着了,很难想象,一个小孩玩乐的地方我居然也可以跟着待上一整天。
晶晶是被我抱着进了家门。
在姐从我怀中接过沉睡的晶晶时,我闻到她身上一股香水味,很浓的,非常熟悉。
我默默地回主卧,脱衣淋浴,换上干净的T恤和短裤。
打开空调,斜靠在床头,点支烟吸起来,朝着天花板发愣。
熟悉的香水味又挑动着我大脑里的某根神经。
我联想起,昨日与梁斌、陆桥在阳台上的那些谈话。
我们谈到现实,那些衡量你成功于否的现实,对,梁斌说的那些,就是当今所有人都在追棒的,是正道,谁的人生中不是以此为中心,即可鉴定为异类。
嗯,这有什么可怀疑的,我吸了口烟。
是陆桥后面的那句话,他突然提到精神层面,那口气仿佛在鄙视人类的现实派,那家伙什么意思,我可从来没觉得我们中间有谁可作为理想派或超现实派的,他仿佛经历了顿悟一般。
我不知陆桥的心理是如何完成脱变的,总之,我是不能的。
但回过头来,想想那些能脱口即出的现实,仍旧觉得在心里是磕磕碰碰的,它无法让我理直气壮。
蓦然想到一个问题,就是人的快乐感或是幸福感,那些现实的东西,能在多大程度上或是多少层面上给予我们快乐与幸福的感觉,更或是,它们又能将这种快乐与幸福感持续多久。
毕竟,人类总是崇尚那些长久与永恒的事物的。
我尤甚。
太浪漫主义了,如梁斌所说。
这是罪过吗?
也许吧。
(155)
敲门声将我打断,姐在外叫我吃饭了。
我碾灭连抽的第三根烟,出了卧室门。
看着桌上的盛宴,不得不佩服眼前这位优秀的中华女性,为家人的胃勤奋着,是中华女性的传统美德,很幸福,我姐承继了这一美德。
累了一天,感觉急需补充能量,开始大口侵吞这些美食。
跟姐闲聊了几句,主要就是讲今日与晶晶的快乐见闻,她很享受听我讲这些,其间我表达了某些对小孩子的向往。
“你该结婚了。”她趁势插话。
“还早。”
“还说想要孩子,不结婚怎么要?”
“不结婚照样可以要。”
“什么话,还是个律师。”
“法律没说不结婚就不能生孩子啊?”
“强辨。”姐瞪了我一眼。
我笑了笑。
“你这个年纪,有了女朋友就该要想着结婚的事的。”姐脱口而出。
“女朋友?”我盯着她。
她的眼光躲闪到一边。
“你今天是不是见谁了?”我问她。
“没有。”她低头喝粥。
“真没有?”我还是盯着她。
“是啊,怎么问个没完。”她不耐烦地。
“姐,你撒谎的技巧还是未能有任何提高。”我不屑地。
“什么意思?”她望着我。
“你平时用香水吗?怎么你身上有香水味,而且很浓。”
“我……”
“你自己闻不到了,只怨身在此香中,还是忘了香水这事了?”
她开始用左手的大拇指在左手其他指头上相互磨擦,这是她思考问题时的招牌动作。
我默默吃东西,等她的回答。
“挺不错的女孩,只是太漂亮了。”她慢慢说道。
我看了她一眼,放下筷子。
“你们怎么见的?”
“她到家里来的,说是听你说我和晶晶来了,想来看看我们。”
“我说的?”我努力回想着。
“不过,她不让我告诉你她来过,说是,你们在冷战,讲好这段时间不见面的,她不想破坏约定。”
“唔。”
“她是你女朋友吧?”姐小心地试探着,我想是因为我的表情太过严肃了吧。
“你们都干什么了?”我没有直接回答她。
“先是聊天……”
“聊些什么?”我打断她。
“聊你啊,她问了好多你的事,连你小时候的事她都听得津津有味的,看样子,这女孩是真喜欢你的。”姐的眼里放着光亮。
“然后呢?”我问。
“我就开始准备晚饭,她也来帮我。”
“她帮你做饭?”我奇怪地问。
“对啊,而且她做事很利索,帮我不少,也不嫌烦,象这样又年轻又漂亮的女孩,难得啊?”
姐脸上的表情,充满无尽的回味。
“你以前不是劝我不要找太漂亮的女人了吗。”
“我以前是那样想的,可今天见了她,发现凡事还是有例外的。”
我放下筷子,带着饭后的满足感站了起来。
“你知道她的名字吗?”我问。
“丁露啊,怎么了?”姐奇怪地。
“没什么,我以为你没问。”
我笑了笑。
(156)
接下来的十多天里,丁露趁我上班之时,一共来了我家四次。
做的事情感觉都象是在讨好我姐,先是陪姐聊天,有时是陪她去逛街,然后回来帮着姐准备饭,据说晶晶很喜欢她,因为每次来,她都会带礼物,小孩子是很好收买的。
姐还说,在了解到我的口味后,她居然自己买来材料,照着菜谱还为我做了几道菜。
我说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姐说那说明她爱你,爱屋及乌的道理懂不懂。
我说不理解。
姐说我没人性,用情这么深的女孩要懂得珍惜才是。
我问姐出去逛街时,你们都怎么去的。
姐说打出租车啊,难道还坐公车嘛,这么热。
我在心里暗暗为丁露没开她那辆奔驰车的圆滑赞叹了一把。
姐说没想到我这些天会这么忙,还以为自由职业者就会有很多自由的时间呢,多亏这些日子丁露隔三插五地来陪她。
我说你面子大。
她说是你的吸引力强,认真点儿吧。
话虽如是说,但我心里明白,丁露这么做,只会为了一个人,那就是我。
关于丁露来家的事,我向姐问得很少,因为必须在姐面前克制自己的情感,不想让姐有太多的幻想,未来会怎么样,连我自己都是不清楚的。
我和丁露交合的轨迹在未来那部分是模糊的,甚至有时想,也许在某一天就会突然断掉,就象雪地里的轱辘印,你一直寻着这印往着自以为会到达的幸福之地前行着,突然在某处,印迹消失了,什么都没有了,只有怅然地望着茫茫白雪,整个人都将行如空壳。
这种感觉是很恐怖的。
所以,在姐面前,我除了淡然还是只有淡然。
(157)
但如果说我未被感动,那是在撒谎。
从她第一次背着我来家里时,我就开始感动着。
我常常在陪姐和晶晶看电视时,会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想象着丁露来家里时的情景。
据我所知,她与姐聊得最多的,也就是关于我的一切,是那些她无法从我的嘴里听到的。很明显,她的目的是想更多的了解我,而且是到我的家里来,这样,她会觉得跟我的距离很近,很近,这一点,是姐说的,当然,我也相信,因为我可以确信,事实上,是丁露自己说的。
我该怎么来理解这回事呢,到底是怎样的内心世界会驱使她如此而行呢。
如果反复这样问来,我会越发觉得自己的无趣和虚伪。
这个女人,已经这般地在展示她的爱情了,而我这个平等的参与者,却躲在起跑线的后面,笑看她正襟认真地脸朝前方,表情真诚,目光期待,向着看不见尽头的跑道,作起跑姿势,哦,也许她已经冲出线去了,奔跑的那条道儿上面,印着两个字,爱情。
我愣愣地这样想着。
当我夹着,姐说是丁露看着菜谱为我做的那些菜时,我的喉咙里就开始有小虫爬起来,痒痒的、麻麻的,又或象是有雾状的东西聚在那里,胀得我哽咽难耐。起初以为是生理上的反应,后来确定那是一种心理反应,姑且称它为动容吧。
姐要走的前一天, 我们一起去祭奠了爸妈。
那天特别伤感,姐还在墓前流了泪。
晶晶对于死亡这种事还不明究里,姐跟她说就是永远不回来了,晶晶问那为什么不带着她一起走啊,姐说那个地方不让小孩去,晶晶又问要怎么样才能见到他们呢,姐一把抱住晶晶,开始流泪。
我一直沉默不语。
在姐和晶晶走的当天,我又伤感了一会儿,在家门口就抱着晶晶亲了好几下。
(158)
火车站的候车厅里,和姐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晶晶在我们周围如花蝴蝶般窜来窜去,总是想尽办法吸引我的注意,我逗着她玩。
广播里开始招呼检票进站了,我抱着晶晶站了起来,姐在伸手去拎包时,眼光在我身后停住了,我转过头去。
丁露正在身后。
她们俩人象姐妹般惜别,感人的情景胜过我们亲姐弟间的。
我默默看着,随后抱着晶晶随人流进了站台。
姐走上前来,在我耳边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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