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魂金瓶梅:香艳下的男女秘密》
第4节作者:
李灵灵 《白雪遗音》采自编者家乡驿站、旅店等地的俗曲;《霓裳续谱》的收集者是民间的乐师颜自德,将他听过的演出过的流行曲目记录下来,并且委托当时饱读诗书的王廷绍点校出版。王廷绍当时是朝廷命官,但个性狂傲诙谐,不同流俗,他对这些情歌非常喜爱,但对刊行却犹豫不决;以我士大夫的身份,刊行这样的淫词艳曲,怕被舆论笑话哟。他的好朋友、同是朝廷命官的盛安,竭力怂恿他:我写序,你来刊行。盛安在序言中明言:虽然他欣赏“情词兼丽”的文人的雅曲,但也欣赏“村妪荡*之谈”。
我在此列举的几首曲子,就是属于那“村妪荡*之谈”。村妪荡*,才不管你“存天理、灭人欲”的道貌岸然的严肃面孔,她们把情欲大胆唱出来,散布各地,她们才是“女性写作”、“身体写作”的首创者,比糖糖、木子美、安妮宝贝等早了几百年。
这些“村妪荡*之谈”,和《金瓶梅》、《肉蒲团》等春色荡漾的小说,凝聚成礼教压抑下情欲的泄洪口。
一位酸腐文人张竹坡为《金瓶梅》做评点,每见月娘管教门下诸妾不严,便在旁边来一句:可杀;每见到“越轨”的言词,便在一旁点注:可杀可杀。这位兄台还有更搞笑的评点,直让我哭笑不得,难怪后人要嘲笑他是“八股酸文”了。不过想想,深受到儒家礼教价值规范教化的知识分子,怎么可能饶恕《金瓶梅》里头情欲的恣意流行呢?大小传统的“贞操”价值观念的较量,从春秋战国时代就开始了。漫延了几千年,今天仍在继续。
朱大可先生讲述他上大学时的经历:20世纪70年代,一个美女穿件露背装走在马路上,男女老少上千人飞奔围观,像看怪物一样,硬是把整条马路给堵死了。据说美女最后被以流氓罪逮捕了,更血腥的说法是她被活活打死了。
如今,街头春光荡漾,是没有丨警丨察来逮捕的了,更有“艳照门”光芒万丈。虽然国家权力在某些领域仍然干预百姓的情欲生活,但历史的直通车已经不能倒开到明清时代了。“贞操”观念从政治意识形态层面逐渐回归到生活道德层面。
男人的处丨女丨情结仍然存在,而女性也在不自觉地迎合“贞操”观念。一个女孩在天涯发帖:和大学男友相爱四年没有发生关系,因为女孩想把这一天留到结婚之夜。男友最后终于忍受不了了,和她拜拜,另找一个女友相好了才两个星期,就去开房了。女孩子很是困惑:四年的爱情抵不过两个星期?到底怎么了?女孩固执地认为,自己没错,决心将“贞操”进行到底。
而一个女人担心离婚后嫁不到好老公,宁愿守着破碎的笼子不愿开始新的生活,比孟玉楼、春梅等还没自信。按理说,如今的女人,比明朝时在经济地位上更独立,离婚的代价应该更小,为什么女人却越来越畏首畏尾了呢?除了怕找不到感情更融洽的人外,是什么因素形成了当下女人的心理障碍?
2008年4月,浙江大学开设“婚前守贞”培训课程,舆论大哗。据负责人称:名额才
140人,开始报名当天下午就突破100人。可见,“贞操”观念在受到高等教育的女性知识分子眼里,还是非常吃香。
一种观念一旦在民族的社会教化、知识传承系统里扎下了根,就会像一种顽固狡猾的病毒,散播在个体的潜意识里。受儒家礼教的教化越深,而自身缺乏独立判断力和病毒免疫机制的个体,贞操观念感越强。不过,我并不担心参加了“守贞”课程的青年就一定会守得住,如今的青年们都学乖了,他们很早就了解说一套、做一套的道理。作为庞大国家集权力量对立面的中国民间社会,天然地具有一套免疫系统,来破解礼教病毒的威力。用一句不恰当的俗话说:“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在官方的政治社会秩序和儒家的价值规范这一套宏大的传统叙事之外,民间的小传统一直在延续。即便明清两代树立的贞节牌坊参差入云,《金瓶梅》中的男女主角们并不因为此而规规矩矩,西门庆们的后花园里,无边春色依旧。
(卷一完)
卷二
美女都爱嫁西门庆
一
西门庆还没大富大贵的时候,并不是很有钱。他老爹西门达,原是跑川广贩药材的商人,在清河县前开了一个大大的生药铺,住着门面五间到底七进的房子。家中呼奴使婢,骡马成群,算不得十分富贵,在县里只能算殷实人家,吃喝不愁,还有几贯余钱。西门员外只有西门庆这一个独苗根根儿,疼得跟什么似的,一天晚任其闲游浪荡,也不问他功课好不好,也不检查他的家庭作业。西门庆在外头结交了些不三不四的青年混混,跟着学些好拳棒,学会赌博嫖妓,双陆象棋,抹牌道字,无不通晓。总之,西门庆是不怎么爱读书一青年,整天吃喝玩乐,嫖赌逍遥。
这样一个花花公子混混,肚里“仕途经济”的学问全没有,靠他走科场光耀门楣是没指望了,更不消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连吟诗作赋的风雅也全无。贾宝玉和西门庆一样,也不通“仕途经济”的“正经”书,但在不正经的“淫词艳曲”上,却很在行,一句“绕堤柳借三篙翠,隔岸花分一脉香”,连他老子贾政听了,也点头微笑。贾宝玉作诗虽不如姐姐妹妹,但会来首“螃蟹咏”,哄女孩子们开心;晴雯死了,他杜撰长文《芙蓉女儿诔》,祭奠抒怀。倒是西门庆,彻彻底底的一个“无知无识”的人,连半桶水也谈不上。
无才也罢,西门庆更无德,不仅无德,简直就是恶了。成日在外头眠花宿柳、惹草招风不算,在他手里害死的人命就有好几条:王婆出主意毒杀武大郎,以“剪草除根,萌芽不发”,好叫西门庆和潘金莲做长久夫妻。西门庆忙往家里取来砒霜,递与王婆;他霸占来旺媳妇宋蕙莲,陷害来旺遭罪充军,蕙莲上吊身死,她父亲宋仁来叫冤,西门庆大怒,骂道:“这少死光棍,这等可恶!”马上叫小厮递信儿给衙门,差人把宋仁拿到县里,诬告他倚尸诈财,当厅夹二十大板,鲜血顺腿直流,回家不到几天,就呜呼哀哉死了。西门庆就是县里一大恶人,活流氓。
就这么一个无德无才的大恶人、活流氓,居然拥有妻妾成群,更有大把美女对他投怀送抱趋之若鹜,更让人不平的是:年轻美貌的小富婆都爱嫁这个流氓,不愿嫁有田有地、诗礼人家的公子。
薛嫂对西门庆说娶寡妇孟玉楼时,就说孟玉楼 “手里有一份好钱”,南京拔步床也有两张。四季衣服,有满满四五只箱子,插不下手去。金镯银钏不消说,手里现银子也有上千两。好三梭布也有三二百筒。孟玉楼的家资差不多有20多万,这么个小富婆,娶回家里,起码不用西门庆倒贴。加上孟玉楼是个长挑身材的灯人儿,二十五六岁,风流俊俏,还会弹一手好月琴。西门大官人心里活动起来,小算盘打得啪啦啪啦想。他依着薛媒婆的计谋,先搞定了孟玉楼亡夫的杨姑妈,再和孟玉楼相亲,孟玉楼当下就插定了。前夫的母舅张四,要图谋孟玉楼的家财,一心想举保她嫁给尚举人作继室,不想被西门这个和官府有勾结的混混抢了先,千万寻思,不如力劝外甥媳妇改变主意,他走来和孟玉楼有一段对话。
张四:娘子不该接西门庆插定,还依我嫁尚举人的是。他是诗礼人家,又有庄田地土,颇过得日子,强如嫁西门庆。那厮积年把持官府,刁徒泼皮。他家见有正头娘子,乃是吴千户家女儿,你过去做大是,做小是?况他房里又有三四个老婆,除没上头的丫头不算。你到他家,人多口多,还有的惹气哩!
孟玉楼(明知张四意思,佯作不知):自古船多不碍路。若他家有大娘子,我情愿让他做姐姐。虽然房里人多,只要丈夫作主,若是丈夫喜欢,多亦何妨。丈夫若不喜欢,便只奴一个也难过日子。况且富贵人家,那家没有四五个?你老人家不消多虑,奴过去自有道理,料不妨事。
张四:不独这一件。他最惯打妇煞妻,又管挑贩人口,稍不中意,就令媒婆卖了。你受得他这气么?
孟玉楼:四舅,你老人家差矣。男子汉虽利害,不打那勤谨省事之妻。我到他家,把得家定,里言不出,外言不入,他敢怎的奴?
张四:不是我打听的,他家还有一个十四岁未出嫁的闺女,诚恐去到他家,三窝两块惹气怎了?
孟玉楼:四舅说那里话,奴到他家,大是大,小是小,待得孩儿们好,不怕男子汉不欢喜,不怕女儿们不孝顺。休说一个,便是十个也不妨事。
张四:还有一件最要紧的事,此人行止欠端,专一在外眠花卧柳。又里虚外实,少人家债负。只怕坑陷了你。
孟玉楼:四舅,你老人家又差矣。他少年人,就外边做些风流勾当,也是常事。奴妇人家,那里管得许多?惹说虚实,常言道:世上钱财傥来物,那是长贫久富家?况姻缘事皆前生分定,你老人家到不消这样费心。
张四舅被她驳得面无颜色,好没意思,吃了两盏清茶,灰溜溜的走了。见孟玉楼铁了心要嫁西门庆,张四舅才使出最后的手段,等孟玉楼嫁西门庆那天,以小叔子的名义拦住她的妆奁,和杨姑妈上演了一场当街泼骂的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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