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臻吓了一跳,这才发觉这“神像”脸上金漆剥落,露出黄黑的肌肤底色,一双眼珠子骨碌碌转啊转,竟然是个人假扮的。
但明明刚才她没感应到一丝人的活气儿,怎么看都是一尊神像!
那假神像身前托盘上,零散几枚铜钱。
哦,原来是个职业骗子,具有古代特色的骗香火品种,还挺专业。
文臻呵呵一笑,蓦然脸色一恶,扒衣服的手转为拳头,一把揪紧了那家伙衣襟。
再一眨眼,眼眶里已经蕴了泪。
“假的!你竟然是假的!我爹重病,我娘急得来求神,把家里最后三千两银子献给你,还让我再来上一炷香,结果你特么的是个假神仙,我们都快活不下去了你还骗!你良心被狗吃了!装!你装!我叫你装!把三千两还给我!”
顺手抽出别在腰后的德国精工无涂层天然灰口铁耐热270度特殊曲线设计随身小锅铲,我敲,我敲,我敲敲敲!
一边敲一边泪珠儿簌簌掉,说哭就哭,都不带酝酿的!
那人猝不及防,东躲西藏,愣是躲不过她雨点般的小锅铲儿,那锅铲质地坚硬,闪烁着长期和铁锅摩擦摩擦的格调灰,在浸淫厨艺十几年的文臻手里,就好比小李飞刀的刀金轮法王的轮,疾如闪电例不虚发,那货被敲得吱哇大叫,“退钱!退钱!我退钱啊啊啊你别敲了……不仅退我还补,这里的钱你全拿去……三千两没有……啊啊啊别敲了……”一边捂头一边赶紧把盘子里的钱往前推,哭诉,“今晚才开张,只有晚上我才能装得像……差不多也有十个铜子儿……”
“不行,我气不过!”文臻软绵绵地气吞山河,“衣服!给我!脱!”
……
一刻钟后,文臻披着红绸衣,绸花解开了当腰带扎,怀里揣着叮当乱响的七八个铜子儿,像个提上裤子走人的二大爷,优哉游哉开始逛街。
身后破庙里福神爷呜呜哭泣宛如被白嫖且抢劫的清倌……
眼前是条颇有些破落的小街,四面门户低矮,偶有木门半掩,透漏一丝昏暗烛光,街上行人寥寥,大多神情懒散,趿拉着鞋跟,眼皮盯着地面,懒看行人。
经济不发达地区(年代)特有街景。
文臻寻思着今夜要在哪里落脚,虽然不知物价,但这点铜子儿放哪应该都不够住一晚,大晚上酒楼饭馆都关门了,想要找个地方展示厨艺混个食宿也不成,忽见对面走来一群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还带着动物,当先一人扛着一根旗杆,旗杆上垂头丧气耷拉着一面旗,上面隐约有“桑家班”字样。
看打扮神情,像是传说中卖艺的。
文臻眼睛一亮。
自己的这一双眼,拥有奇妙的微视异能,能看见十米外一根毫毛的颜色,能隔一个教室读书,能在米粒上肉眼刻字,能采细菌做汉堡,简直是居家旅行走江湖卖艺的必备法宝!
有这一手本事,杂耍班自然举双手欢迎,就先在这杂耍班混几天,有个落脚处,再慢慢适应环境呗。
她急忙快步迎上去,当先一个老者,肤色暗黄,每条皱纹都承载着江湖的风霜,看见她迎面而来,眼神警惕,“姑娘,何事见教?”
“大叔您好,”文臻一开口,甜死人不赔命,先猛夸了一通这班子如何优秀自己如何看见他们表演便走不动路忍不住跟了一段路冒失之处尚请见谅,随即客客气气道:“小女子前来投亲,亲戚却已经搬走,小女子衣食无着,想要自谋生计……”
“你也想加入我们班子?”老者打断她的话,上下打量她一番,皱眉,“那你会什么?走绳?舞剑?翻跟头?”
文臻呃地一声。
绳子爬不上去,舞剑打到脸,跟头能翻马趴式,要不?
“我会微视……哦不就是我的眼神特别特别好,能看极其微小的物体,您可以新增一个节目,让观众站在很远的地方,拿出很小的东西……”
“能察细微物是吧?”老者又一次不客气地打断她的话,“那行,我问你,抬头,西北方向,城门第三个角楼上,那面旗子左下角有什么?”
文臻抬头,前方景物沉在灰黑色的天色中,只余一个模糊的轮廓,屋舍连绵,街道狭窄……城门在哪里?
“德子!”
一个黑脸少年应了一声,眯起眼抬头看了看,瓮声瓮气地道:“爷,趴了只蜘蛛。”
文臻:……
您玩我呢吧?
老者睨她,“不信?”
文臻摊手您倒是来点真格的叫我信哪。
老者点头,“行。”又唤,“安子!”
一个瘦瘦的汉子应了一声,伸手对空一抓,摊开手。
手中多了一只蜘蛛。
这戏法变得好。
行,不要便不要吧,还魔术撒谎一起上。
人家也是有自尊的!
“见识了您哪。”她甜笑着,一鞠躬,“既然不方便,那我也不打扰了,老丈再会,再会。”
还是别会了,真是的,对美女太不友好了。
她转身就走,身后,老头子啐了一声。
“这点把戏,也敢大言不惭要卖艺,直接说打秋风不就好了!”
至于嘛,用这种骗人手段拒绝也罢了,还要骂人!
她回头,“我倒是想打秋风呢,可是诸位这德行,秋风都比你们讲究些!”
在老头准备操箱笼担子揍她之前,她哒哒哒地跑走了。
这地儿,民风不咋!
在路边破庙藏了一会,等那群人没找到人骂骂咧咧走了之后,文臻才探出头来。
环目四顾,不知何时起了雾气,雾气里隐约人影幢幢,远处一线黄光被风卷着飘飘摇摇,伴随着忽远忽近的低低哭声,听得人心头发紧,偶尔一声梆子敲响,音色脆亮,却并不让人觉得得救,越发心惊而凉。
有人从身边过,步履匆匆。
“快回去,马上就要宵禁了!”
“今儿怎么宵禁这么早?”
“哈,你不知道?因为那位主子来了啊,”雾气里那人伸了手指,似乎比了个数字,随即一声咂舌,“魔头啊,别说提前宵禁,县尊大人恨不得城门都别开才好呢。”
“那头怎么有人在烧纸?”另一人疑惑地道,“好像是闻家两口子,在门外头哭呢,这时候还在外头,也不怕被巡城司捉去吃牢饭。”
“丫头死了,就吊在自家门口,闻家大娘昨夜找女儿拉开门,险些没吓死。年轻横死,不能过夜,一早就草草发了丧,送去了草岗头葬了。如今只剩下栖栖惶惶几个老的,巡城司捉去又怎样?大不了下去一家团聚。”先说话的人摇摇头,拉了朋友加快了脚步。
文臻眯了眯眼。
闻真真的父母已经葬了闻真真?闻真真不是吊在刘家门梁上的吗,怎么说是死在自家门口?
这一夜一天时间,又发生了什么?
此时文臻再看那烟气和黄光,顿时失去了恐怖感。
不过是两个失去女儿的可怜老人,在悼念亲人罢了。
倒是自己,和那三只失散了,孤身在异世,听那两人口气城中也不太平,今夜如何安然度过,首先就是个问题。
文臻想了想,向那哭声方向去。
闻真真的死,疑团很多,有些事,闻家夫妇有权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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