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都卖了,还有什么赚钱的门路?”高拱的商业思维当然不能跟高务实比,所以当下就表示不解。
高务实笑道:“地是卖了,可我们县衙还可以收一下管理费啊!”
“管理费?”高拱完全呆了:“地也卖了,仓库也是人家自己建的,你有什么理由收这个……这个什么管理费?”
“三伯,您这么想就……呃,算是君子可欺之以方了。”高务实露出狡黠的笑容:“您想,这么多仓库建立起来,有人要存货、有人要取货,来来往往都是人,这些人在我县管辖内,如果出了事,按例是我要处理的吧?那我是不是就在管理他们?可原先我并不需要管理这些外地来的商人啊,现在我的工作量变大了,县衙自然要分配人手来管理,我当然有理由收取适当的费用嘛!”
高务实这番话说完,高拱的脸色就有些不豫,批评道:“既为地方父母,当保一方安泰,这本是你的责任,怎么还额外收钱?”
这是什么思路啊?你们明朝的官员有这么好说话?
高务实呆了一呆:“保一方安泰也需要人呀,原先的衙役不够就得另雇,这不都要花钱?这本身也是为他们好,当然要从他们身上找回来。而且,您知道那些商人从南到北运来的货物,转手卖掉能赚多少?侄儿就是不去调查也知道,利润最少是三成以上,有些甚至翻倍,极个别的翻倍都不止。我这边收个管理费,也不是收得多贵,按照之前说的那个‘百分比’来说,我也就打算收个百分之二、百分之三这样子,最多不超过百分之五,这不算贵吧?”
高拱一听只收这么一点,面色好看了不少,想了想:“可那些仓库本身还要收取租金呢,那些外地商人的成本不就上去了?”
哎呀,我要怎么给您解释市场经济这个黑手——哦不,是大手呢?
“这个您不用担心。”高务实摆手道:“租金这种东西,如果他们收得贵了,自然没人愿意租,没人租他们赚什么钱?所以过一段时间,这个租金一定会稳定下来,达到双方都能接受的一个局面。至于商人的成本,就算提高了一点点,您还怕他们不从买家手里找回来?但买家也不傻,如果提高得太多,买家就不肯买了,所以最终肯定也会形成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价格作为平衡点。”
高拱思索了一下,终于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这一说法,但他又问:“可即便这些都如你所愿,赚了钱的也无非那几个建设仓库的商人,了不起也就是你的县衙多了一点收入,又哪里有你说的让全县百姓致富的作用?”
咦,高阁老果然是个真心实意为老百姓谋福利的好相爷,官府赚钱了还不够,心心念念要让老百姓跟着富。嗯,不过,这的确很高拱。
但高务实毕竟是有准备的,当下就笑道:“那些外地商人把我们县既当做仓库,又作为中转站,那他们要不要在我们这儿落脚?落脚要不要吃饭、要不要睡觉?既然都要,我们县的百姓大可以和他们做生意呀!什么客栈、酒店、小吃摊、杂货铺、药店、布料店、裁缝店……甚至剃头担子都行呀。三伯,只要人多了,还怕没有人做生意?但凡有足够多的人,这里头就一定有商机。”
高拱眼前一亮:“这话倒是有道理!如果是这样的话,你这个思路倒的确可以让不少人多一门生钱的路子。”
高务实嘻嘻一笑:“不仅他们生钱,我也可以——哦,我是说县衙也可以生钱……”
高拱一呆,还没来得及说话,高务实又道:“他们新建客栈什么的,总需要有地皮吧?就哪怕摆小吃摊位,也要有地方摆对不对?对于那些建房子做生意的,我们县衙可以提前规划一些无主荒地,然后卖给他们,而那些摆摊的,我们也可以专门规划出一块或者几块区域让他们集中起来摆摊。这样做的好处很多:既能形成规模效益,县衙也方便管理,而且还不会让他们把道路堵塞……但是无论哪种,我们县衙这边都是老规矩,建房的我们县衙先赚个卖地的钱,但只要你做生意,甭管是店铺还是摆摊,都要再加上管理费——嗯,其实这个管理费也可以改个称呼,譬如说:商税。”
高拱略微思索了一下,问得就更加深入一些了:“这个管理费或者说商税,总得有个收费的标准才行吧?这个标准怎么定?”
高务实道:“关于这个问题,侄儿有两种考虑,正要请三伯帮忙斟酌:第一种就是按照建筑面积或者说经营面积征税,譬如说你这个店铺占地一亩方圆,那我先定一个收税标准,比方说一个月一两银子,如果只是摆个小摊,那么经营面积可能远远不足一亩,这种的话,我一个月可能只收你十文钱——当然这个数字只是侄儿随口一说,打个比方而已。哦,对了,如果占地一亩,但这个店铺其实有两层楼的话,那就得算两亩。”
小高先生,您可真是一文钱也能掰做两文钱使的大才啊。
高拱略微思索,答道:“这个思路我看还不错,不过一亩地太大,方圆五丈的店面就已经很大了,一个月收一两银子完全没有问题。”
呃,看来高阁老也不秀气……
高务实只是微笑颔首。他心里其实比任何人都清楚,大明后来死就死在没钱上面,其实除了军户和农民,大明民间财富相当惊人,这些“市民”阶层,特别是里面的商人阶层根本不缺钱!他们缺钱的话,埋那么多银子做什么?摆个宴席,一道羊肉用几百头羊做什么?
这说穿了就是民间财富没什么地方投资,也没什么地方消费,生生都给整成了死钱,或者造成了浪费。当初崇祯穷得黄袍都打补丁了,拉下天子脸面找王公大臣们借钱,借了几个?结果李闯进京之后光是吃大户就吃了几千万两,再后来鞑子进关,光占了个华北,收的税竟然比大明时期全国加起来还多,钱哪来的?
后世各种学者写过无数专著、文章,虽然他们对于一些数字有争议,但几乎没有争议的一点也是明确的:大明其实不缺钱,真正缺钱的居然只是朝廷!而大明的税率更加神奇,别说商税低得让后世之人震惊得无以复加,就算农税其实都相当低。
那为什么最后还是有风起云涌的农民起义?还不是因为交税的主体出了问题!没地少地的人在勒紧裤腰带交税,而真正占据大量田地的人却只交极少的税,甚至干脆不交。如果是承平年间或许还勉强能苟活着,偏巧又碰上小冰河时期,整个北方天灾不断,就凭大明朝廷穷得只差当裤子的财政实力,自然也没有什么救灾的能力,能不沸反盈天了?好巧不巧的,关外的通古斯野猪皮还造反了……
所以说大明的问题属于互相关联的连环症,或者说并发症,不是光解决一样就万事大吉的,要解决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但问题虽多,高务实这个在后世从过政的人却深知,世界上绝大多数问题的解决归根结底都必须落在钱字上面:只要有了钱,这些事都能处理;没有钱,大家就等着老朱家凤阳祖坟被挖,接下来什么扬州十日、嘉定三屠之类的,估计也没得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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