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20-03-23 19:15:49
第二十四章 阴阳两生鱼
苏颜跟着笑,心里却想着另外的事。他眯了眼睛看季眠,几百年前,具体到什么时候,他已经算不出来了,那天下午,同样和季眠差不多的半吊子的小子坐在城心的喷水池边闷闷不乐,那小子同样给他的戏法取过名字。
黑死病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严重,世界各地的巫术师,灵媒,还有所谓的异能者等等都被政府发出的高额悬赏吸引齐聚在这个城市,国会说只要有人能驱逐这场瘟疫,将获得难以预计的财富,每一个到达这里的人在进城时候都获得了一部分定金,这引得更多人跃跃欲试。可这场不同寻常的瘟疫并没有因为各位的到来而消停,那些深入瘟疫区的人反而竞相死在这场灾难中。
这小子的师傅也是其中一位。他和师傅来自东方,听说掌握着极其厉害的法术,但还是死在那些该死的啮齿类手里,而他这时候也已经出现了瘟疫的基本症状,开始流鼻血,手指因为黑斑而僵硬。
“你一个人坐在这里干什么?灵媒们都已经出城去了。”苏颜坐到他身边,那男孩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又继续垂下头,“我已经感染了,出不来城,周边的城市都避难去了,这副身体还是别给其他人添麻烦了,好好在这里等死吧。”
“为什么那么肯定自己一定会死呢,说不定还有机会,这里那么多有能力的人。”苏颜点起一支卷烟,叼在嘴里,双手杵在石台上,人类总是不择手段的活下去,只要有一点希望总是不愿意放弃,哪里有这样张口就是等死的人。
“那么多有能力的人不都死在这里了吗,我师父也死了,我看你好像也是东方人,快离开这里吧,小心被我传染。”男孩儿坐的远了一些。
苏颜吐出一口烟,男孩儿握着拳头咳嗽起来,他又慢慢凑近,“如果我说,我有办法让你继续活下去,你想活吗?”
“谁不想活着啊,我才二十多岁。”男孩儿搓了搓手,“不过,死在这里也不错。本来就是个孤儿,以前没有什么特别的愿望,以后也不会有任何贡献。”
苏颜淡淡看了他一眼,实在是很无趣。这个男孩儿竟然释然地笑了,而且拒绝了苏颜的帮忙,人类不该是这种样子,人类因为感情而贪婪,因为感情而怕死,任何人都不会拒绝“我能让你继续活下去”这句话,苏颜喜欢贪婪的人类,这种寡淡如水的家伙实在让人提不起兴趣来。
他站起身准备走了,那男孩儿忽然叫住了他,“喂,你是个异能者吗?”
苏颜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不算是,但我能让这个城市里所有人都活下去,只要他们求我。”
“真厉害啊,和死神一样。那你一定见过西方的魔术吧,以前师傅和我说过,那是比东方戏法更意思的玩意儿,我一直很想看一次,你能带我去看吗?”
“只有这个愿望?”
“只有这个愿望。”
无聊的小孩。按照平常苏颜的脾气他应该走了,但看着这家伙闪闪发光的眼神,他竟然有种现在好像不能走的感觉。苏颜在他面前蹲了下来,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果,“好吧,那就满足你的愿望,让你看看世界上最独一无二的魔术。”小孩儿一听这话,端端正正坐好,把衣服拉拉平整挺直了背等他下一步动作,苏颜拿着那颗糖在他眼前晃了晃,猛地攒进手心里,冲他伸出两个拳头,“猜猜看在哪边?”
男孩儿微微一愣皱着眉头犯了难,隔了好久才慢吞吞伸出手指了指左边,掌心摊开里面竟然漂起一颗圆润无比的大水球,水球漂浮起来就这么又落回苏颜的掌心,男孩儿伸出手指轻轻碰了水球的边缘,指尖湿了一片,而那圆润的水球还是那样完整,不过里面多了两尾小小的金鱼。
“你这是魔法吧,竟然能做到这样的事情!”男孩儿凑到水球边看着,“可里边的金鱼为什么是两尾呢?”
为什么是两尾,苏颜可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无论变怎样的东西他都默认双数,所以水球里的鱼当然也符合他的习惯是双数。苏颜跟着男孩儿的视线看向两尾互相追逐的金鱼,他们在狭窄的水球里来回转圈,首尾相连,这会儿苏颜也跟着思考起来,为什么他总是喜欢双数的东西。
“你一定是怕一条鱼太过孤独。首尾相连的鱼,出生就在一起的鱼,好像双生。”男孩儿的声音越来越小,苏颜看他垂下了头,把水球送到他手里,男孩儿接过水球只是一眨眼睛,两尾鱼变成了两颗糖果静止不动躺在他手心里。
苏颜已经看到了这个男孩的故事,但没有“可怜”这种情感的苏颜无法理解他为什么只有想看魔术这一个愿望。
“你这个魔法有名字吗?”
“没有,那我给你取一个吧,叫两生鱼怎么样?”
迎亲队一路走来锣鼓喧天,狐狸雨也就同样跟着下了一路,季眠和苏颜身上却是半点雨星子都没淋到,雨是下给旁人看的,走在雨里的人哪有儿淋湿了的道理。季眠亦步亦趋跟在这说快不快说慢不慢的队伍后边儿,在心里默算了时间,丫头让狐妖们抓走算起来已经是早晨的事情,路上弄通信证耽搁了久,在狐妖地界瞎子走迷宫转来转去又耽搁,七八个小时眨眼功夫就没了,他这会儿只希望那女妖怪福大命大,别先落到狐狸们肚子里,否则事情处理起来可就真的麻烦了。
苏颜看他忧心忡忡的模样,也不知中了什么邪,心里扭成一团,一路捡拾着小狐狸们撒下的鲜花糖果,左捻一个右采一下换着花样变戏法,一会儿糖果变玫瑰,一会儿单簇变一把,总之是想尽办法逗着人开心。季眠挂心着游麦冬的生死,虽然看他这么卖力逗弄知道是想让他轻松一些,但季眠这会儿真没什么力气去回应这位风水先生的戏法,对他的动作只是浅薄的回应,报以个颔首微笑。
他苏颜哪里是这种愿意自讨没趣的人啊,他从来只喜欢别人主动贴上来,而且愿意主动贴上来的人大有人在,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从中选择优秀的人类,就像需要蜂后身边总是围着大量工蜂那样,苏颜在人类的选择上,不管体貌还是生气他都很挑剔,人类对他来说只算是食物的一种,你作为一个人类,会想办法去逗自己的食物开心吗?
所以问题又回到了最开始。苏颜忙活半天,终于停下来了,他猛地回过神,刚刚自己在做什么,竟然觉得这小孩闷闷不乐的样子有点可怜,而他应该想点办法逗逗这个小孩开心?这太不可思议了,难道跟这个感情丰富的季眠待在一起这么几天,自己也变得奇怪起来了?
感情这种无用的东西对于苏颜来说已经很久没见了。初生之始,他的身体里蕴含着世间所有的感情,不仅仅是喜怒哀乐这最基础的四种,还有其余那些更明细,更复杂的东西,都在苏颜的身体里。那时候没有任何人能够界定这些情感究竟是好的还是坏的,他原原本本把这些东西交给了他所看到的人类,结果却成了罪恶,成了指向战争的“贪嗔痴”。苏颜被定义成了圣经上那条引诱亚当夏娃吃下智慧果实的蛇,又成了把所有不端放出,唯独把希望关在盒子里的潘多拉。
再后来,看着那些因为“情感”这种没有任何实体 的东西疯狂的人类,他忽然想通了,他把自己的情感分化剥离,装在玻璃瓶里沉入数万里的大海里,算是彻底放弃了这些无用的东西。
“小福”
苏颜手指一搓,时间停滞了下来,所有一切静止,听到召唤,扑扇着银色蝴蝶翅膀的小精灵出现在空气里,小福晃着脑袋四处看看,“主人,这是狐妖城外呀,怎么在这里召唤小福?”
“有点事情要问你。”苏颜皱了皱眉头,摸摸下巴,“我的情感已经全部扔掉了吗?”
小福眨了眨眼,不过反应了几秒就知道苏颜说的肯定是那些被他剥离出来的情感。小福那年是在场的,她亲眼见到苏颜把情感抽离时候的痛苦,男人跪在神坛上,眉头拧紧,那些色彩从他肩胛骨撕开一道裂缝流淌出来,等那漫长而煎熬的剥离过程结束,男人满头大汗把那些流淌出来的情感一一装好,小福按照苏颜的吩咐把那些装着他感情的瓶子扔到了没人能打捞得上来的深海里,之后没有了情感的苏颜根本记不得这些东西,小福也没再提起过,直到今天,不知道苏颜怎么了,为什么会忽然问起。
“主人,你想起来了吗,那些被扔掉的东西?”
“我记得你和我说过,当时我把身上的感情全部剥离掉,你把它们扔进了海里,既然是这样,为什么现在我会不舒服,好像身体里还有感情这种东西存在?”苏颜仍然皱着眉,他在思考这种奇妙感觉的来源,却想不到它从何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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