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上的蒲公英》
第3节

作者: 王外马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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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1927年到1949年,王疯子住遍了广州、南京、重庆、上海的各大医院,反正中央军校的薪金册上有他的固定开支,他可以衣食无忧、轻松自在。据说,他平时和小护士还是有说有笑的,可一遇到正经人就变成“嗬嗬嗬”了,谁也拿他没办法。
  解放后,王光樾被丢在了大陆,这下子,轮到中山大学的共产党同学去看望他了。结果见了面,老王还是“嗬嗬嗬,喔喔喔”……无奈,只好再写字条:王光樾同志,我们的敌人已经消灭,请你放心,继续养病吧……

  于是继续养病,最后在遵义老家寿终正寝。身后留下两个谜:其一,1927年的时候,他扔进海里的行李中到底装了些什么?其二,王光樾这家伙到底是个疯子还是个天才?
  好了,书归正传,接着讲王光炜。
  王光炜原本是“遵义师管区”补充团的团长,这时奉命调到远征军第八军军部,正准备去云南保山报到。
  蔡智诚一听说“远征军”,立刻兴奋起来,犟着王上校、非要他介绍自己进青年军不可。
  开车的杨三这时才晓得蔡智诚不是去昆明玩、而是要参军,顿时吓坏了,立马想掉头把他送回家去。

  幸亏王光炜上校十分支持大学生的爱国热情。他告诉小蔡,远征军里其实并没有“青年远征军”,青年军这时尚处于组建阶段,招录的大中专学生要先经过“三青团”的审查,如果稀哩糊涂的跑去、人家是不收的。不过,他建议蔡智诚先跟他到103师入伍,再由第八军推荐去青年军——这可把蔡智诚乐坏了,于是拿定主意,先去保山参军再说。

  王光炜当了好几年的“补充团”团长,吃尽了招兵的苦头,现在突然遇到一个自愿入伍的冤大头,不由得十分开心,连连称赞“年青学生有觉悟”,谈话的兴致也就格外的高。
  在路上,蔡智诚向王上校坦陈了自己对军队现状的看法,也解释了自己对未来的打算。王光炜却不置可否,他给蔡新兵算了一笔帐:
  遵义是贵州的大县,有五十一万人口,按通常比例,符合服役条件的人最多不过五万。抗战几年来,遵义县的服役人员已超过四万三,当地的征兵总量已达到极限。可现在,“师管区”和“军管区”给遵义下达的壮丁指标却提高到每个月一千,完不成任务就要受处罚,怎么办?只有乱抓,看到青壮年男子就拖进兵营。
  过去的规定是“三丁抽一”、“逢五抽二”,现在不论了,只要够条件就拉走。《兵役法》要求壮丁入伍前必须进行“国民军事训练”,现在也顾不上了,绳子一捆就往前线送。最早只是在乡下抓“黑脚杆”(农民),到后来,遇到店铺的伙计要抓、遇到工厂的工人也抓,无业的市民甚至外乡的难民更是照抓不误,反正看见合适的就用绳子捆来。

  为了躲避兵役,有的年青男子把自己的脚搞断、把手指头剁掉,还有的装聋作哑、装疯卖傻。43年,“遵义师管区”准备到兵工厂里抓壮丁,被厂方知道了,工人把大门一关、就在厂房里和军队对打了起来,结果当场打死四十人、接着又判了十二个死刑,最后只征到了八名兵——这样的新兵送到部队,怎么可能提升军队的素质?但不送这些人去,又能有什么办法?

  王光炜告诉蔡智诚:你希望改善军队的风气,我也赞成。但这个事只能等到打完仗以后慢慢搞,素质问题要从娃娃教起,现在的兵都是些“棒棒脑壳”、教也教不会,就象石头窝窝里的“赖包谷”一样,整不出好菜来。
  王上校还说:你入了军队,早晚也是当干部,要时刻保持威严,不用去和当兵的讲道理。军队和学校不是一回事,“棒棒脑壳”不开窍,你客气、他就以为你好欺负,七七八八的事情都惹出来,兵就不好带了。带兵就是要打要骂,再不行就枪毙,猛将手下出好兵,打仗的时候哪有时间去讨论思想问题……
  蔡智诚一边听着前辈的教导、一边在心里犯嘀咕。虽然还没有正式入伍,他就已经觉得军队的实情和自己原先想象的不太相同,但转念又想,王光炜说的是旧式军队,也许“青年军”这样的新式部队,会有更为高尚的精神面貌吧。
  7月3日,卡车开到了云南保山。
  快进县城的时候,在路上遇到了一支正在行进的队伍,这是103师的309团,于是就停下车来打招呼。
  309团的团长陈永思是遵义绥阳人(1949年12月率部起义,曾任贵州省政协委员),他与王家、蔡家素有来往,这时见到熟人当然很高兴。
  陈团长说,309团原本是驻守祥云机场的,刚接到移防的命令,大概是要向松山方向增援。接着,他拍了拍蔡智诚的脑袋,笑着问:“大学生,逃课不读书,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王光炜回答:“蔡四娃想参加青年军,我准备在103师给他挂个号,然后就转到昆明去”
  陈永思说:“那没问题,蔡家的事给何军长说一声就行了,好办得很。不出意外的话,四娃明天就可以拿着介绍信去昆明”
  可这时候,蔡智诚却改变了主意。他让杨三把车上的皮箱拿下来,不坐车了,并且十分坚决地宣布:“我不去师部挂号,我要跟你们去松山打鬼子!”

(1)第三章 章名 在新兵营

  (1)第三章章内容
  蔡智诚的参战愿望遭到了大家的反对。
  陈永思说:“你还是个老百姓,怎么能够上前线?”
  蔡智诚立刻表示:“那么你现在就收我入伍!”
  王光炜乐了:“入伍总要办个手续。再说,即使你当了军人,是否上前线也要听从官长的命令,哪里能想去就去的”
  蔡智诚很不服气,心说:人家那些“棒棒脑壳”“黑脚杆”,绳子一捆就当兵打仗了,怎么到了我这里就这么麻烦?
  可是,王光炜和陈永思都不理睬他,自顾自走到一边、商量起公事来。蔡智诚郁闷得不行,只好找个话茬、把开车的杨三骂了一顿。

  公路上,309团的队伍还在行进。这时候,队列里忽然有人喊:“四少爷!”,蔡智诚寻声望去——咦?是他以前的“小跟班”游湘江。
  游湘江的这个“湘江”不是湖南的那条江,而是遵义城里的一条小河。(我也弄不清贵州的河为什么要取个湖南的江的名字——传说,遵义会议时,毛主席到河边散步,问当地百姓:“这是什么河呀?”,百姓回答:“是湘江”,主席顿时一愣:“怎么又是湘江?”,于是就很不开心的回屋睡觉去了……)
  游湘江是蔡家厨师的儿子,比蔡智诚大两岁,小时候跟蔡智诚一起上学,每天帮四少爷背书包。不过这个书童读起书来既不聪明也不刻苦,所以后来就辍学到工厂里当学徒,再后来又进了何知重(遵义人,王家烈的表弟)办的军士队,打了几年仗,如今已经升为上尉连长。
  跟班遇见少爷,当然要聊几句。游连长听说蔡同学是来当兵打仗的,立刻大摇其头:“我们这些粗人打打杀杀是理所当然,你这个搞科学的贵重人也跑出来冒险,损失太大了……”
  蔡智诚最听不得这种话,当即就嚷嚷起来:“国家是全体中国人的,你可以上前线杀敌,我也有义务报国!”,几句话搞得游湘江和杨三都不敢再吭声,大家不欢而散。
  下午,队伍进了保山县城。王光炜径直去军部报到了,陈永思团长则带着蔡智诚去103师的师部。王光炜原先在103师当过团长,这次到云南,估摸着自己可能是要接替这个师的师长,所以刻意“避嫌”,不想和现任师长打交道。
  那么,蔡智诚这么个小青年参军,为什么一定要通过师部呢?——这和他的家庭背景有关系。
  民国时期,贵州军政界的显要人物要么是遵义人(比如王家烈、柏辉章)、要么就是兴义人(比如何应钦、谷正伦),前者比较“土”,后者比较“洋”。蔡家是遵义名门、与当地的土军阀素有来往,而蔡式超又在外面读过书、与何应钦的两个弟弟(何辑五、何纵炎)是同学,所以他能够在“土”“洋”两边都说得上话。蔡式超本身是个“办实业”的局外人,与争权夺利无关,但传话送信的事情干多了,军界上层也都知道有个“爱管闲事”的蔡老板,多多少少要给他一点面子。

  蔡何两家是世交,蔡家的孩子称何应钦为“世伯”。而这时在保山,第八军军长正是何应钦的侄子何绍周,所以蔡新兵与何军长可以算是世家兄弟,办理他入伍的手续,当然就需要由师一级的单位经手了。
  在国民党的大员中,何应钦的“私人势力”并不太强,直到抗战中期才勉强拉起一支黔军班底的第八军。老何自己没有子女,所以把第八军交给了自己的侄儿何绍周(黄埔一期生),可陈诚却看不过眼,愣是把李弥(黄埔四期生)派到第八军来当副军长,从中掺上一把沙子。
  第八军下属三个师,按战斗力的排列依次为——荣1师、103师和82师。
  荣誉第一师是由湘西和贵州籍伤愈士兵组成的部队,算是半个黔军。但这个师一直处于李弥的掌控之下,从师长到团长、营长都是李弥的人,何军长根本就调不动。
  82师是贵州部队,前任师长欧百川(曾经参加过南昌起义、跟着贺龙打到了海陆丰)、现任师长王伯勋(何应钦的亲信弟子,1949年12月起义)都是贵州人,这个师虽然听从何绍周的指挥,但本身的战斗力太弱。所以,何军长在第八军真正能指望的主力只有103师。

  103师的前任师长就是何绍周自己,现任师长是熊绶春(黄埔三期生)。而这熊绶春却是陈诚的亲信,因此,何军长就总是琢磨着要换掉这个师长。他给103师下命令的时候,经常越过师部、直接传达到各团,生生的把熊师长给架空了。
  这样一来,第八军总共三个师,荣誉第一师不卖军长的帐、103师不听师长的指挥,还有一个82师实力太弱。作战时候的效能也就可想而知。
  蔡智诚当时并不知道这些派系纷争。在师部,他看见三十多岁的熊绶春师长愁眉苦脸、心事重重,外表比实际年龄老得多。
  陈永思给熊师长介绍了蔡同学,说了句“这是何军长的亲戚”,接着就和103师的副师长郭惠苍(遵义人,48年在营口被俘)商量起来,建议“先在师部安排一个书记官的职务,然后报送军部、推荐到青年军去任职”。
  团长和副师长自作主张,师长熊绶春不置可否,皱着眉头一言不发,一副很不高兴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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