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扬州府的城门早早便被刚调过来的将士们牢牢看守着,警告民众不得靠近,若有人靠近便会放箭。灾难像阳光下的镜子,将人心照得雪亮透彻,痛苦和恐惧在扬州城里被无限放大。
京城内,一封封奏疏递到弘治皇帝朱祐樘的案头,满朝震动,谁都知道疫病代表的是什么,那一个个触目惊心的数字下面代表的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随即朱祐樘召集内阁大学士及六部尚书、侍郎举行朝议。
朱祐樘脸色铁青地坐在龙椅上,一言不发,诸位大臣眼看老板不开心,一个个也是噤若寒蝉,生怕触了霉头。
皇帝纹丝不动,朝堂则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过了半响,大学士谢迁出列道:“陛下,扬州府爆发疫病,臣以为还是要早做打算,尽量控制疫情范围,同时朝廷当派遣大夫赶赴扬州,调动天下药材运往扬州……百姓无辜,何来如此噩难,然而,如果无法控制疫病,非常之时,还要行非常之举……”
谢迁说到这里便说不下去了,朝堂现场还是一片默然,大臣们包括皇帝都知道非常之举代表着什么,代表着放弃一城百姓,甚至代表着屠杀。
然而众人却知道谢迁说得没错,为了更多的人,牺牲小部分人,这是最明智的,只是这样非常不符合读书人治国安民的道义,所以谢迁在说此话时非常痛苦。
“臣附议。”
“臣附议。”
“臣……也附议。”
随着大臣们一句句表态,皇帝朱祐樘脸色更加难看,他本是以仁厚待民而誉满天下,现在要自己放弃或者屠杀自己的百姓,哪怕只是可能,朱祐樘都无法颁发这道圣旨。
良久,李东阳上前一步,躬身道:“陛下,事不宜迟啊……”
朱祐樘狠狠吸了一口气,打开了一张黄绢,落笔写道:“……扬州疫病,朕之过也,朕请斋戒一月罪己。诸罪即加于朕一身,勿伤朕之百姓子民。今调太医院官员即刻赶赴扬州府,治理疫病。另锦衣卫指挥使牟斌亲督天下药材,尽运至扬州府……”
朱祐樘写完圣旨后,双手颤抖着在圣旨上加盖玉玺,再由内阁颁发下去,整个国家如同机器一般高速运转。
锦衣卫指挥使牟斌赶赴扬州前,朱祐樘将其召至面前道:“扬州百姓,尽托付牟卿,万望卿家回京时,给朕一个交代……”
牟斌快马来到扬州府后,即刻在不同区域派遣了大夫,并架起铁锅熬汤煮药,召集躲在家中的百姓,分派汤药。然而城里疫情并没有得到控制,反而有愈演愈烈的态势,每天都有大批的人死于疫病之下,扬州城里的气氛也越来越压抑,痛苦与绝望蔓延。
原本繁华的扬州城此时无比清冷,几乎家家户户门口都悬挂着白绫,只能隐约听到阵阵的哀嚎,每一阵哀嚎都代表着一位亲人的逝去。街道上到处都是衣衫褴褛地靠着墙根的人,一脸麻木,眼中毫无生机,这些都是已经对生活绝望的人。甚至还可以看到几个无人管理的尸首,胡乱地陈列在街道两侧,其中甚至有三两个幼儿。
一切……都是触目惊心!
这种疫病曹唯是知道的,感染者四肢无力,面部及腰背部酸痛,体温急剧升高。皮肤成批依次出现斑疹、丘疹、疱疹、脓疱,最后结痂、脱痂,遗留痘疤。
发病三五天后,患者的额部、面颊、腕、臂、躯干和下肢出现皮疹。开始为红色斑疹,后变为丘疹,几天后丘疹变为疱疹,以后疱疹转为脓疱疹,看起来让人头皮发麻。
药学家道家葛洪在《肘后备急方》中已有记载:“比岁有病时行,仍发疮头面及身,须臾周匝,状如火疮,随决随生。”
说的便是天花!
然而知道不代表会治,前世只知道接种疫苗便可以不被感染,但对于如何接种所知甚少。
自从梅府断粮之后,灾民相继离去,此时梅府外已经没有半点人影。莫说梅府,整个扬州城都一片萧瑟。梅府很多仆役也都纷纷请求归家,只剩下几位老仆。当梅府周围人家也出现得天花的人后,梅公博当即决定全家搬迁到东城墙边上,那里目前还算安全之地,城里的大户人家基本都在那里。
“红薯,别收拾东西了,我们要赶紧离开……
曹唯在红薯屋外大喊着,然而屋子里并无人答话,曹唯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忙不迭冲进卧房去,看到红薯卧床在榻,面上生出了许多红疹,甚是可怕。
曹唯箭步上前,竟不知怎的,双目红了起来,昔日温柔体贴的红薯,此时脸色不复红润,脸上红疹异常扎眼。
曹唯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起来,张口想要说点什么,却是哽咽,喉咙里好似堵了许多东西,异常难受。
原是闭着眼睛的红薯,好像感觉到了身边的曹唯,眼睛挣扎地张开,只是目光显得有些涣散,她努力抓着曹唯的衣袖,朝着曹唯笑着。
曹唯抓着红薯的手,喉咙里发出哽咽之声,脸上强颜欢笑道:“哈,红薯,没事的,只是风寒,用药后即可痊愈。”
本是身子虚弱的红薯,不知从哪里来的气力,挣扎着坐起,脸色焦急:“老爷,你快走,红薯不能伺候你了,红薯…不行了!”
红薯说完,好像抽干了身上所有的力气,无力地瘫了下去,曹唯见状,心里难受得紧,随即认真看着红薯的眼睛,道:“天要你死,我便与天争命!红颜薄命,我偏许你高寿一生!”
红薯紧盯着眼前这个男人,好像要把他刻在心里,她心里自然是不相信疫病能够被治好,如果能够被治愈哪里能死这么多人,只是临死前还能听到心仪的男子对自己说这样的情话,就算死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红薯,等你病好以后,做我的娘子可好?”
“好……”
“那红薯现在喊一声相公可好?”
“相公……”
曹唯将红薯盖好被子,转身离去,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天花哪里是那么好治的,然而当务之急是找到治病的法子,否则红薯……
前世注射的疫苗是什么来着?对了,是抗体!得过天花的人在治愈后身体内便会产生抗体,然而对于这个时代来说,患了天花,便意味着死亡,哪里还有治愈的可能。
所以人不可取,只能找一些患病的牲畜了,有些畜牲也患了天花,却因为体质比人好不少,所以经过自身的抵抗和免疫之后,已能产生一定的免疫能力,身体内产生了抗体,只要往人身上注射这些抗体,便有治愈的可能。所以说有时候别人骂你畜牲不如,有可能他说的是真的……
曹唯眼睛越来越亮,这不仅仅关系到红薯的生死,也关系到扬州城里数十万百姓的性命。只是此事还要向老师禀明才行,自己只是一个秀才,在官府里说不上什么话的。
于是曹唯赶紧跑到梅公博的书房,见到梅公博后直接说道:“老师,我可能找到了治愈疫病的法子……”
梅公博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眼睛死死盯着曹唯,颤声道:“修德,你可不要诓老夫……”
“事关万千性命,学生不敢肆意玩笑,只是想到治疗疫病的法子,至于效果还要实验一下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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