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忙说：“我的意思其实是，你不是冥狱来的吗？背景够大，靠山够硬。古爷爷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样？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反正他的扇子也是这么偷来的，咱们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们冥狱也算是行侠仗义……”
　　夏心摆了摆手：“行了，你别耍贫嘴怂恿我了。”她看着远处一群在夜色中玩耍的小孩，有些落寞的说：“冥狱，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其实这次我去胡家村，和冥狱没有关系。你干爷的消息我收到了，但是我没有告诉别人……”
　　我纳闷的问：“什么？”
　　夏心回过神来，摆了摆手：“没什么。反正古爷爷盗了一辈子墓，现在他死了，能让你盗他的墓？一不留神就中招了，这是下下策，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用的好。”
　　我只好坐在石头上，继续唉声叹气了。
　　这时候，有个皮球从远处飞过来，正向我们砸过来。我一伸手，把皮球握在手里了。
　　皮球有点脏，有点软，味道有点怪，甚至有点熟悉。当我想到它是什么的时候，我就怪叫一声，把它扔在地上了。
　　夏心问我：“你怎么了？”
　　我把手使劲在墙上蹭，嘴里面很不爽的说：“这不是皮球，奶奶的。是猪尿脬。”
　　夏心好像不太懂这个词：“猪什么？”
　　我解释说：“就是膀胱，储存尿的那玩意。这帮小孩，把尿倒出来，吹上气，扎上口，当皮球踢。我小时候也这么玩过。”

　　夏心一脸被恶心到的样子，然后很嫌弃的看着我的手。
　　这时候那帮小孩跑过来了，很有礼貌的问：“叔叔，阿姨，有没有看到我们的足球啊。”
　　夏心就板着脸说：“谁是你阿姨？”
　　其中一个年龄稍微大点，社会经验比较充足，马上改口说：“姐姐，你有没有看到我们的足球啊。”

　　夏心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指着我说：“刚才他看见了。”
　　那小孩就扭过头来问我：“哥哥，我们的足球呢？”
　　我板着脸说：“谁是你哥哥？”
　　小孩懵了，犹豫了一会说：“弟弟？”
　　我呸了一声：“叫爸爸。”
　　小孩都快哭了。他看起来有六岁了，估计知道这称呼不是随便冲人叫的。他犹豫了一会，就回头商量了一下，然后聚在一块，公推出来一个小脏孩，让这个小脏孩叫。
　　我让他叫爸爸，其实是恶趣味发作，开个玩笑而已，刚要摆手告诉他们不用了，谁知道小脏孩已经脆生生叫出来了：“爸爸，我们的足球在哪啊。”
　　我挠了挠头，有点不适应。其他的小孩全嘿嘿的笑起来了，一脸的不怀好意，我忽然觉得这里面可能有点门道。
　　我就对小脏孩说：“以后别随便叫别人啊。”小脏孩说：“没事，我妈都不知道我爸是谁。整天骂他。说他不得好死，生儿子没屁眼，生女儿……”

　　小脏孩把他妈妈骂人的话学了一遍。老实说，太脏了，我都不好意思复述。
　　小脏孩骂完了之后，又意犹未尽的说：“我妈常说，不知道我爸是谁，骂起来不带劲。要是知道这人是谁，那咒起来才过瘾呢。”
　　我都快崩溃了，而夏心则在旁边哈哈大笑。
　　我对小脏孩说：“我不是你爸，别瞎叫了啊。”然后我向墙角指了指：“你们的足球在那呢。”
　　小孩们欢呼一声，拿了球要走。我又叫住其中一个，指着供销社说道：“那是古爷爷家不？”
　　小孩说：“是啊。”

　　我又问：“他是怎么死的？”
　　小孩说：“和人打麻将，连输了一整天，眼睛都红了，等到晚上的时候，赢了一把大的，一下没忍住，趴桌上死了。”
　　我有点惋惜，这古爷爷也算是江湖人了，没想到死的这么市侩。
　　我又问：“那他的东西呢？”
　　小孩说：“都在屋子里呢。”
　　我说：“他是开供销社的，没人去拿个柴米油盐的？”
　　小孩说：“不敢，大家都说古爷爷死了，魂还在呢。整天在店里看着东西。有一次我们班长早起去学校做值日，那时候天还没亮呢，他困得迷迷糊糊，路过古爷爷的店，也不知道是抽什么风，进去买了块橡皮。到了学校就不正常了，坐在凳子上就傻笑。回家治了一个月才好了。现在变成倒第一了，和我名次差不多。嘿嘿。”小孩幸灾乐祸的笑了。
　　我又问：“那他棺材里放东西没有？”
　　小孩挠了挠头：“没有吧。我又没打开看，我怎么知道？”
　　剩下的几个小孩不耐烦了，就叫他：“你还玩不玩了？”
　　那小孩连忙喊了一声：“来了，来了。”然后就跑走了。
　　夏心问我：“你和这小孩聊了这么久，想问什么？”

　　我对夏心说：“其一，古爷爷的东西还在，没有人偷拿。其二，古爷爷虽然死了，但是魂魄还在打开门做生意。所以，咱们为什么不继续交易呢？把你的价码提出来，如果古爷爷同意的话，哪怕扇子真的进了棺材，咱们也可以挖出来。”
　　夏心缓缓地摇了摇头，说：“不行。”
　　好容易想到的一线生机被否定了，我有点急躁：“你怎么知道不行？”
　　夏心说：“我已经试过了。”
　　她有点苦涩的说：“你还记得吗？我在供销社问他：这里有没有鞋。”
　　我点了点头。
　　夏心说：“当时我看到屋子里的死人了，但是我不甘心，所以就问了这么一句。这是一个暗号。古爷爷听见有人说了这个暗号，就知道对方不是来买柴米油盐的，是来买古董的。”
　　“他如果想要交易，就会拿出来一个小香炉，说有鞋，不过是旧鞋，有点味，点上香熏熏吧。”

　　“客人如果懂行的话，就点最左边的那根香。然后古爷爷就会把我们请到后院去交易。”
　　我嗯了一声：“今天他真的拿出来一双鞋，是不想和我们交易？”
　　夏心叹了口气：“不仅是不想交易。而且他没有存好心。你还记得那双鞋吗？你不觉得面熟？”
　　我稍微回忆了一下。那双鞋是布鞋。不对，不像是布做的，比布的材料要脆一些。嗯？好像是纸。而且，鞋面上缝着两枚铜钱。那好像是冥鞋啊，意思是，死人穿了这双鞋，黄泉路上有钱花。
　　果然，夏心说：“那双鞋，是古爷爷的寿鞋。当时我一看见这双鞋，就应该出来的，可是我还是不死心，就又问了一句，我问他有没有女式的。”
　　“我的本意是让他看我一眼。因为我和他打过交道。但是没用，古爷爷看完我之后，反而说让我等等，他要去别的地方问问。”
　　我问夏心：“这话是什么意思？”
　　夏心幽幽的说：“意思是，他要帮我准备一双冥鞋。换而言之，要杀了我。”
　　我吃了一惊：“好端端的，他为什么杀你？”
　　夏心苦笑了一声：“他是开供销社的，货越全越好啊。也许哪一天会有人来他的店里，问他：你这里，有没有女人的尸体？”
　　我听了这话，不由得咋舌：“这也太变态了。死人的世界，真是难以想象。”
　　夏心翻了翻白眼，说道：“活人的世界也不怎么样吧？贩卖人口，不是每天都在发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