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中国从这里的硝烟中诞生:解放战争(上)》
第56节作者:
王树增 十三日晚,对核心阵地的攻击开始。国民党守军依托有利地形和坚固工事,火力之猛,特别是重武器火力之密集,出乎共产党官兵的预料。各部队都受到猛烈阻击。十四日,战场局势复杂起来。尽管孙震曾反复陈述增援的困难,但是,蒋介石严令必须不惜一切增援洛阳,甚至命令三十八师停止西调,归孙元良兵团指挥,孙震只好一面命孙元良的部队快速增援,一面命胡琏的整编第十八军由登封附近跃进洛阳。
陈士榘决定十四日下午对洛阳城内的核心阵地做最后一击。这是最后的时刻,也是最后的机会,如果攻击失利只能撤军,否则,时间拖延下去等来的只能是敌人大规模的援军到达战场。
邱行湘将青天白日旗高高地悬挂在核心阵地大楼的楼顶,以示坚守到底的决心。
攻击部队把所有的火炮集中起来,包括刚刚从外围阵地缴获的火炮,不下达轰击目标,不规定发弹数量,只是命令“各炮急促射击一小时”。邱行湘的核心阵地是一个不足两百平方米的正方形小圩子,南北两面排列着五座楼房,四周是高大的围墙和深壕,邱行湘在共产党军队发起炮火准备前曾登上楼房观察,发现共产党官兵正在抢运城里的物资,汽车、大车与大量的官兵和百姓满街走来走去,像搬家一样,其阵势如同要把整个洛阳城搬走。除此之外,一切寂静,这种寂静令他害怕,他正准备看看共产党军队是否在挖地道,炮声响了。猛烈的炮火持续了四十分钟,万余发炮弹被打到不足两百平方米的圩子里,工事炸塌,碉堡炸飞,楼房点燃。邱行湘的头部被弹片击中受伤,身边的一个团长被当场炸死。狭窄的小圩子里面拥挤着近五千人,在炮火的打击下血肉横飞,呼喊惨烈,整个核心阵地成为一片火海。
三纵八师和四纵十旅从两个方向向核心阵地突击。一小时地激战后,核心阵地成为废墟,守军全部被歼。
在洛阳守军即将覆灭的时候,一架小型飞机飞临洛阳上空,这是蒋介石命令南阳绥靖主任王凌云派来的,想把邱行湘师长接走。但是整个洛阳火光冲天,浓烟蔽日,飞机根本无法降落,于是盘旋了一会儿,飞走了。
四纵十旅二十八团十连的官兵冲进了一座楼房,里面还活着的国民党官兵都举起双手。共产党官兵问:“师长在哪里?”其中一个军官说:“这里没有师长,我是参谋长符绍基。”十二连官兵在一个暗堡里俘虏了五十多人,又在一座楼房里俘虏了八十多人,集合俘虏的时候,其中一个头戴士兵帽的俘虏突然逃跑,立即被十二连指导员按倒在地,他就是青年军二〇六师赫赫有名师长邱行湘。
第八章 把汉江变成内河(6)
邱行湘被押送到四纵十旅的司令部里。陈赓把手里邱行湘的照片与当面的这个人对照了之后,说:“你是邱行湘吧,黄埔五期的?我是陈赓。”
邱行湘说:“久仰,久仰。”
陈赓说:“你是哪里人?”
邱行湘说:“江苏溧阳。”
陈赓说:“那里是我们新四军的老根据地。”
邱行湘说:“是的。我家是贫农,陈毅将军在我家住过,你问陈毅将军就知道了。”
陈赓说:“你的家庭成分倒还不错,可惜你是为大地主大资产阶级服务。”
陈赓对二〇六师的那些死去的学生兵感到非常惋惜:“这次战斗,你们打得很苦,死伤很重。我们本来不需要使用这样大量的炮火,但你们固执不放下武器,而我们又想早点解决战斗,想使洛阳人民早点过安定的生活,所以不得不把这样猛烈的炮火加在你们身上。现在你们大概体验到了,你们工事做得再好,也无法阻挡解放军的进攻。”
南京很快获悉洛阳失陷,立即宣布邱行湘“殉国”,并派人到邱行湘的老家去要照片,准备给他开“忠烈追悼会”。此时,邱行湘正在被送往共产党太岳解放区的途中。邱行湘在路上给家人写信说:“旧的邱行湘已经死去。”
增援的国民党军到达洛阳城郊的伊河和洛河。连日大雨,河水暴涨,渡河器材没有着落,一整夜没能渡过一兵一卒,胡琏打了工兵团长一个耳光,但架桥速度依旧缓慢。十七日,胡琏的整编十一师和整编三十八师终于到达洛阳。
共产党军队已撤到洛阳以西休整待命。洛阳已是一座空城。
洛阳之战,是转入战略进攻以来,共产党军队在南线战场夺取的第一座城市。为了攻占这座城市,六千多名官兵付出了年轻的生命。
此时,中共中央做出了一个影响未来解放战争进程的重大决定:再建中原军区和组建中原野战军。
中原野战军由刘邓部和陈谢集团组成,下辖第一、第二、第三、第四、第六、第九、第十一纵队。
中原野战军分为两个兵团:以原属刘邓大军的第一、第二、第三、第六纵队组成第四兵团,李先念为兵团司令员兼政治委员,陈锡联为第一副司令员,陈再道为第二副司令员,苏振华为副政治委员;以原属陈谢集团的第四、第九纵队成立第三兵团,陈赓为兵团司令员,谢富治为政治委员。
第十一纵队仍归华东野战军序列。
中原军区的重建以及中原野战军的编成,形成了南线战场的指挥中心。
一九四八年春夏之交,洛阳战役的结局令国民党军在中原战场上出现了不可弥补的漏洞,而随之发生的是共产党军队中原野战部队指挥系统的调整的完毕,这两者共同构成了中原大战的先兆。
只准活着打下去,不准活着退下来
客观地说,从一九四八年开始,“解放区”这一名称就已经成为历史。共产党军队已深入国民党统治的广大地域作战,共产党人和他们的军队渡过了必须盘踞一方以求生存的艰难时期,共产党的将领们已经把作战目光移向更广阔的战场,共产党军队对“解放区”的依赖逐渐减弱。昔日生死攸关的“解放区”,已经变成一个“实际控制地域”的普通军事概念,甚至成为一个钳制国民党军主力的“拉锯地带”。
令人不解的是,国民党军仍热衷于对“解放区”的清剿和占领。国民党方面认为只要占领共产党人的根据地,就是赢得了与共产党军队较量的胜利。这一思维定势令国民党军的行动在一九四八年春天呈现出一种古怪的偏执状态。
第八章 把汉江变成内河(7)
一九四八年春,国民党军重新划分了山东战场的绥靖区,除原有的第二、第三绥靖区外,又增加了第九、第十、第十一绥靖区,使山东战场的总兵力达到十三个整编师。
国民党军占领山东共产党解放区后,分散驻守在解放区内的城镇里和铁路沿线。
一九四八年一月三十日,中央军委致电华东局,决定组建山东兵团。
山东兵团司令员许世友,政治委员谭震林,兵团总兵力八万一千六百七十四人。
山东兵团成立后,许世友捕捉的第一个战机是:袭击济南至潍县间的胶济铁路西段。
在这段铁路线南北两则,分散着桓台、邹平、周村、张店、淄川、博山等地,而居于中心地带的周村显然是关键点。对于如何作战,大多数纵队指挥员主张逐渐推进,一层一层地打进去,最后集中主力攻占周村。只有九纵司令聂凤智主张不在外围与敌纠缠,而是以主力直接攻击周村,揳入敌人内部来个中心开花。许世友和谭震林采纳了这个看似有些冒险的方案,因为虽然中心突破容易四面受敌,但这一带的国民党军“逢城必守,逢镇必防”,造成兵力部署“活像一只岔开八只脚的大螃蟹”,这里搁一个营那里放两个营,周村由于处在外围防御的腹地,因此守备松懈,只部署着整编三十二师的五个营。
三月十日,山东兵团各纵队在大雨中从胶东向西急速开进。但是,本该于十日午夜主攻周村的九纵,直到十二日才抵达攻击出发地,他们耽误在了泥泞的路上。大雨淹没道路,无法分辨方向,九纵一夜只走了十几里。就在他们艰难开进的时候,国民党军整编三十二师师长周庆祥察觉到了威胁,立即命令三十六旅和一四一旅放弃邹平、长山等地,连夜收缩至周村,从而使周村的国民党守军由三千人骤然增加到一万五千余人。战场局势的突变令决心打个“中心开花”的聂凤智陷入两难之中。有人认为,敌情已发生变化,要打也要等重新调动其他纵队到达后再打,不然万一打成消耗战兵团要追究责任。电台被大雨淋湿无法使用,与兵团的联系处于中断状态。聂凤智思考甚久,天快亮的时候,他终于做出决定:“打他个立足未稳措手不及!错了我负责!”
十二日凌晨四时,九纵对周村发起了攻击。整编三十二师师长周庆祥仓促召集军官会议,但是部署异常混乱,急忙赶至周村的各旅、团之间的联络电话线瞬间就被炮火打断了,周庆祥的指挥就此失灵。七十三团七连攻击周村北门,因梯子被打断,攻击两次受挫,在连长刘奎基的率领下,爆破手用炸药炸塌了北门,部队突了进去。七十五团在东门突破顺利,开完军官会后还没能返回指挥位置的团营长们被截在了半路,周村内的守军因没有指挥,抵抗一阵后便失去了斗志。战场上到处是共产党官兵“缴枪不杀”和“我们优待俘虏”的喊声。七十九团八连四班的喊话让三百多名守军放下了武器。敌四二二团团长决定投降后,让勤务兵把共产党官兵叫进驻地的院子里,满院子的国民党兵竟然呼叫起来:“解放军长官来啦!可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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